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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東方的第一縷太陽光線照在大地上的時候,還在冒着濃煙的惠州城早已經被嚴禮強一行人遠遠拋在了身後,已經徹底沒了影子。

一行人最後一次遇到那些行屍走肉還是在一個小時以前,嚴禮強帶着大家繞過一個很大的鎮子,然後在穿過一片濕地的時候,聽到路邊的動靜,一百多個行屍走肉突然從蘆葦里沖了出來,瞪着血紅的眼睛,朝着車隊的中間位置沖了過來。

這一次,倒把容貴妃等人嚇了一大跳,在車廂里驚叫起來,因為那衝過來的行屍走肉已經碰到了他們的四輪馬車,坐在車廂里的她們已經聽得到那些行屍走肉的指甲划過車廂外面鐵板的聲音,但最終,那一百多個行屍走肉,還是很快就被全殲了,坐在車廂里的容貴妃等人有驚無險的就過來了。

這次之後,嚴禮強又帶着眾人走上了官道,繼續一路向西,隨後一直到現在,一路上就再也沒有看見過什麼行屍走肉,只是這個時候的官道兩邊的水溝和草地上到處都可以看到被丟棄的破損的箱子,破舊的傢具,翻倒損壞的車輛,摔碎的瓶瓶罐罐之類的東西,顯得有些混亂,對這些東西,所有人都已經麻木了,視而不見。

早上初升的太陽也暖洋洋的照在了大家的背上,讓所有人都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一個個心中暗想,那些行屍走肉,應該不會再有了吧,想想從鹿苑逃出這兩天兩夜的經歷,那隊伍里的許多人都覺得自己還能活着出來簡直就是奇蹟……

路邊是延綿的丘陵,初春的丘陵上綠意盎然,只是沿途沒看到有什麼上規模的村子,剛剛那路邊倒有一個客棧,可那個客棧里已經沒有人了,整個客棧就像經歷過一場可怕的劫難一樣,裡面的什麼東西都被砸得稀巴爛,連牆都被推倒了一面,柱子也塌了下來,猶如一個失敗後的拆遷現場,客棧外面的地上還有幾灘黑褐色的血跡,客棧旁邊草叢裡隱隱散發著一股屍體的臭味,有蚊蟲在飛舞着——誰都沒有過去看看那草叢裡有什麼,因為這樣的景象,沿途大家已經看到得太多了,那景象,絕不會讓人高興就是了。

隊伍沉默的在路上奔行着,蹄聲隆隆,雖然感覺已經不會再遇到行屍走肉,但所有人還是不敢掉以輕心。

終於,沖在隊伍最前面的嚴禮強的速度一下子慢了下來,而且舉起了一隻手,示意大家停下,等所有人停下之後,才看到前面的道路邊上,有一塊界碑,上面寫着四個紅色的大字——華瀾郡界……

“啊,前面就是華瀾郡了……”

“華瀾郡,我們到華瀾郡了……”

“我們已經衝出京畿之地,進入到惠州境內了……”

整個隊伍一下子就歡呼了起來,無數人雀躍,隊伍的氣氛都一下子變了,充滿了喜悅和興奮,就連剛剛還感覺疲憊的那些人,這一刻也一下打起了精神,開始大叫起來。

幾個鹿苑的軍官騎着犀龍馬沖了上來,孟輝一看那界碑上的字,就高興得大叫起來,“這麼說,我們已經離開京西畿了……”

“哈哈哈,關鍵的是我們還活着!”劉犀同也笑了起來,整個人長長的鬆了一口氣,然後看着嚴禮強,“這一路上,多虧大人過關斬將,遇水搭橋,特別是昨晚,大人帶路,咱們穿過整個惠州城地界,也沒有遇到多少行屍走肉……”

嚴禮強心中也鬆了一口氣,但嘴上,卻不能放鬆,而是藉機提醒大家,大聲說道,“大家先別放鬆警惕,我們現在還么有徹底脫離危險,那些行屍走肉暫時雖然沒有了,但是不代表就沒有別的危險,現在京畿周邊各州各郡的情況非常混亂,有大量逃難的難民湧入,不少白蓮教的人也趁機興風作浪,不要大意!”

聽到嚴禮強的話,整個隊伍才一下子慢慢安靜了下來。

“犀同,前面是華瀾郡的哪個縣?”嚴禮強看着劉犀同問道,這劉犀同簡直就是活地圖,對京畿周圍的道路地形太熟悉了,而且精明能幹,這一路上,有劉犀同在身邊真是方便了太多。

劉犀同朝着周圍張望了一下,才開口,“從地形上看,應該是華瀾郡的五亭縣!”

“從這裡到五亭縣的縣城還有多遠?”

“大概還有四十里!”

“好,大家加把勁兒,我們就先到五亭縣的縣城看看,找個落腳的地方讓大家休息一下……”

聽到嚴禮強這麼說,所有人都高興了起來,隨着嚴禮強的坐騎一跑動起來。

四十里的路,雖然看起來遠,但是在官道上,特別是有車馬相助,卻並不覺得遠,也就一個多小時後,嚴禮強一行人就已經遠遠看到了五亭縣的縣城。

離縣城還有四五里地,嚴禮強帶着的隊伍不得不放慢了腳步,因為那官道兩邊,已經開始聚集着大量的難民,那些難民就在官道兩邊的樹林里和路邊休息着,拖家帶口,一個個蓬頭垢面,有的孑然一身,還有的背着一點簡單的行禮,聽到路上傳來的車馬的響動聲,那些人就扭着頭轉過來看着嚴禮強他們的隊伍,有的臉色麻木,有的一臉驚愕,似乎根本沒有想到還能有隊伍從京西畿的方向過來。

所有的難民都沉默的看着嚴禮強他們的隊伍,有的難民站了起來,嚴禮強和他身邊那些軍士身上穿着的御前馬步司的軍服,在這種時候,就顯得有些特別,也有一股難言的威懾力。

這路邊的難民太多了,而且越往前走,看到的難民也就越多,看着那些難民沉默的目光,不知道為什麼,嚴禮強感覺自己的頭皮有點發麻,這兩天面對成千上萬的行屍走肉他沒有頭皮發麻過,但這個時候,他的心卻跳得有點快。

嚴禮強使了一個眼色,劉犀同就一夾馬腹,讓犀龍馬快步來到了嚴禮強身邊。

“讓兄弟們小心,注意保護好閔王和幾位娘娘的車架……”嚴禮強低聲說道。

“屬下明白!”劉犀同看了看周圍密密麻麻的那些難民,臉色也凝重了起來,然後輕輕調轉馬頭,返身和身邊的幾個人交代了一聲,讓大家把話傳下去。

劉犀同剛剛轉身,那路邊,就突然衝出了一個人,一下子攔住了嚴禮強的犀龍馬,若不是嚴禮強眼明手快,讓犀龍馬一下子停了下來,彩雲追月就要直接撞到了那個人的身上,嚴禮強旁邊的幾個軍士一下子就想要抽出腰間的兵器砍過去,被嚴禮強一下子攔了下來。

“你們見到我老婆和兒子了嗎?”攔住嚴禮強的是一個披頭散髮,鬍子拉碴,雙眼無神的中年男人,那個中年男人一身的衣服已經破損,形容有點狼狽,他仰頭看着嚴禮強,眼神卻有些空洞,“我老婆穿着一件藍色的長襖,我兒子都這麼高了,叫福生,笑起來臉上還有兩個酒窩呢,你們看到他們沒有……”

嚴禮強只是看了這個人一眼,就知道這個人的精神估計有問題,可能受了太大的刺激,有些不正常了,他心中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平靜的說道,“不好意思,我沒看到,把陸讓開吧,小心被車馬衝撞到……”。

那個男人讓到了路邊,看着嚴禮強騎着彩雲追月過去,然後就又仰着頭,不斷的用同一句話問着隊伍後面經過的人同一個問題,“你們見到我老婆和兒子了嗎?我老婆穿着一件藍色的長襖,我兒子都這麼高了,叫福生,笑起來臉上還有兩個酒窩呢,你們看到他們沒有……”

“你們見到我老婆和兒子了嗎?我老婆穿着一件藍色的長襖,我兒子都這麼高了,叫福生,笑起來臉上還有兩個酒窩呢,你們看到他們沒有……”

隊伍沉默的越過那個男人,沒有任何人開口回答這個問題,只是還沒有走出一里地,嚴禮強就發現,那路邊的難民,看到自己的車隊過來,漸漸的就有人邁着蹣跚的腳步,就跟着車隊一起往前走着,漸漸的,跟着自己車馬隊伍的人越來越多,從開始時的一兩個人,逐漸有數百人之多……

“大人,給點吃的吧,我可以不吃,但我懷裡的孩子已經一天多的時間沒有吃東西了,我的奶水都沒有了,再不吃東西,我的孩子就要被餓死了……”看到嚴禮強他們的車馬過來,一個抱着一個尚在襁褓之中啼哭着嬰兒的女人,就跪在路邊,給嚴禮強磕頭,大聲的祈求者,女人磕頭很用力,她第一個頭磕下去,抬起臉來,額頭就已經腫了起來,第二個頭磕下去,女人的額頭已經被路邊的碎石劃開,開始流血,但女人還是在磕,每一次,都把自己的頭重重的砸在地上,在路邊留下了一個血印……

看着這個女人,嚴禮強的心顫抖了一下!

“大人,給點吃的吧,我們已經兩天沒有吃東西了,已經餓得走不動路了……”道路旁邊的幾個老人也伸出了手,眼巴巴的看着嚴禮強。

“大人,給點吃的吧……“旁邊的一堆難民都涌了過來……

嚴禮強舉起了一隻手,示意車隊停下來,隨後直接下令,把文管事叫了過來,“把隨行的甲字第三號車上的糧食和水拿出來,分給這些難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