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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果從覃庄回到荊家溝,把一應的事兒說給了荊繼富和荊志義爺倆兒。荊家爺倆兒在高興之餘還有些個不放心,正琢磨着得給荊志國打個電話,問問石壘回沒回到奉天,傍晚時分卻接到了荊志國從奉天打來的電話。

大爺要按時喝葯,荊志國在電話里說道。這大冬天兒的,要保重身體,沒啥急事兒就別上哪兒去啦!荊繼富答應着,說道,國子,你和你屋裡的也要注意些個,這天兒實在太冷!

前幾天,白果把自個兒的那個小包袱交給了荊繼富和荊志義爺倆兒,請他們代為保管。從那爺倆兒這幾天的神態上看,白果認定,他們並沒有打開那包袱。到得這時,荊家爺倆人兒的所作所為真真兒讓白果有些個感動!這真真兒就是一戶正經人家!

最近一段時間以來,白果時不時地自個兒獃獃地想事兒!到得這時,白果竟然有些個糊塗了!當初,自個兒到底為啥要到這荊家溝來?自個兒要是不到這荊家溝來,這期間的一些個事兒是不是就不會發生?自個兒的老丈人一家,自個兒的一家--難道這是命中注定的嗎?當初,自個兒在伙兒之時,就同荊家有了瓜葛,到得今兒個,自個兒已經就和這荊家溝,和這荊家爺倆兒有了更深一層的牽扯。是不是就是不解之緣,白果有些個懷疑!回想這半輩子走過的道兒,白果覺得,好象冥冥之中有一個看不見的啥人在引着他一路走過來!不用說,自個兒這半輩子走過的道兒,經歷的事兒,那是沒法兒往外說的了!恐怕真真兒就要爛在了肚子里!毫無疑義,無論對與錯,都不會見容於人!眼下,實在說來,白果在意的倒不是自個兒將來能夠咋樣,而是自個兒與之朝夕相處的荊繼富和荊志義爺倆兒!不知為啥,白果有些個為這爺倆兒擔心。

白果想到了狗剩兒,想到狗剩兒就難免想到狗剩兒之死。狗剩兒說過的話可就不止一次響徹於耳!有了那麼幾回之後,白果每天領着一夥子保安隊的人在院子里操練,眼神兒往那煙囪上溜過去的時候可就多了許多!白果心裡明白,這要是鄉下普通人家兒,誰家的煙囪啥樣兒,那不是啥大事兒,也不會引起啥人注意,可這事兒偏偏發生在荊繼富家,那可就不同了!荊家這房子已經就是多少代的老房子了,那要說是煙道啥的有啥問題,那就是把煙囪扒開通一通,也沒有必要把那煙囪整個兒扒了,改道兒另建!再說,那要改可早就改了,沒有必要等到這麼個時候!日本人佔了中國東北,這也有幾年了,看那青磚的新舊,應該是在日本人佔了這地兒的一前一後!這樣想來,白果心中的疑惑大增!白果忽然想到,正是這麼個亂糟的時候,荊繼富和荊志義爺倆兒整啥保安隊,人吃馬喂的,整天這麼個消耗,這也就是荊家這爺倆兒才能做出這樣的事兒來,才有實力做出這樣的事兒來!莫非,荊家這爺倆兒所做的這一切,都為了是要守着他們這個家?他們家這房子?這院子?白果覺得,狗剩兒想着的事兒也可能真真兒就是回事兒!要不,荊繼富和荊志義這爺倆兒所做的這一應的事兒真真兒就無法解釋!

白果思來想去,實在難解其中奧妙!荊繼富家有錢,這是肯定的啦!按說,人家有錢沒錢,那是人家自個兒的事兒,跟別的啥人無關。但世上的事兒卻偏偏不是那麼簡單!從根子上說,荊家如果就是普普通通的鄉下人,他白果會到這荊家溝來嗎?應該說不會!那已經就沒了命的狗剩兒會看到人家的煙囪與別的人家的煙囪有些個不同,自個兒一個人會在深夜裡去刨人家的牆根嗎?應該說也不會!這世上的人並不是個個都想着只屬於自個兒的東西,自個兒的財富!白果想,往大了說,那日本人到咱中國來,佔了咱這中國東北,從道理上說,應該也是這麼回事兒!想得到不屬於自個兒的東西,不屬於自個兒的財富,這應該不僅僅只限於一些個市井小人!這樣想來,白果的頭腦里似乎就清晰了許多!這些個日子在這荊家一前一後一左一右發生的事兒,出現的人,是不是也是奔着人家荊家的東西,荊家的錢財而來呢?

既然連狗剩兒那樣的人都能想到的事兒,沒有人保證不會有別的啥人也會想到!從最近發生的一些個事兒上來看,荊家恐怕已難有消停之日!

俗話說,樹大招風。可眼下發生的事兒,白果覺得,還不僅僅限於此!從奉天回來時,他們這些個人在北山遇襲。他白果想再度去奉天時,竟然沒有走成!思前想後,白果覺得,人家有錢是人家的,難道還能象伙兒中之人一樣強搶不成?想到這裡,白果心裡可就是“嗵”地響了一聲!

白果想到了眼下在中國東北,這滿洲國任啥人聽了也不免心驚的一個詞兒--反滿抗日!難道--荊繼富和荊志義爺倆兒真真兒就參和了啥反滿抗日的事兒?

白果知道,荊繼富和荊志義爺倆兒在荊家溝人眼中,那可就是漢奸!

吃過了晚飯,白果倚歪着被窩正歇着哪!忽然就聽到在院牆的南邊兒有了一聲響動,有點兒象是苫在院牆上面的灰瓦發出的。白果仄過頭來,眼睛望着頂棚,立起耳朵細聽,任啥聲音也沒有。有了響動,這不會錯!白果悄悄地起身,穿上鞋,吹熄了燈,就那麼靜靜地在屋子裡挺着。終於,他聽到了一個人的腳步聲,極其輕微,由近及遠。聽聲音,應該是一個人就在院牆的南側伏着來的,現在已經就離開了!

這會是個啥人哪?

白果悄悄地出了門,回手把門關好,他緊貼在門口一側,一動不動地駐足了一忽兒,聽了聽,然後迅速地閃到偏門兒北側。頓了頓,他就翻過了牆了。他再次貼在院牆外聽了聽,看了看。荊家溝一點兒聲響也沒有,街上人影兒不見。白果閃出身來,順着街向下溝方向蹽了過去。

很快,白果聽到了前面有人快速走路的聲音,接着,白果看到了人影兒!讓白果感到奇怪的是,那走在前面的人並不就是一個,而是兩個!而且兩下還有些個閃躲,看得出來,應該是後面的一個在跟蹤前面的一個!可也就一忽兒的功夫,白果真真兒就是吃了一驚!就在要出下溝還沒出下溝的時候,從一戶人家兒的房山處又有一條黑影閃了出來!微弱的亮光一閃,那人手裡還拎着傢伙兒!白果看出了,那是一個女人!

這樣一來,在荊家溝去往覃庄的路上,可就有了四個人了!相距各有一段兒距離,一個跟着一個!前面的擔心自個兒的身後跟着人,後面的擔心被前面的人發現!

然而,在那漆黑的冬夜,那麼好幾個人走在路上,難免有人哪一腳踩重了,就會發出聲響!一旦有了聲響,無論走在前面的還是走在後面的就會聽到!最先發覺身後跟着人的是走在最前面的小泥鰍。

四個人就這樣兒在道兒上走了也有一個多鐘頭了!小泥鰍忙活了一大天不得閑,這時候已經就有些個累乏難當。他一邊兒走着,一邊兒把自個兒背在身上的一個小包袱捯到手上,抱在懷裡,邊走邊把那小包袱打開,從裡面掏出了一個已經就凍得梆梆硬的豆包兒。一邊兒把那小包袱再次甩到了肩上背着,一邊兒就硬碰硬地把那豆包兒放在嘴上咬了一口!小泥鰍回頭看了看身後,光溜溜兒的大道,就他一個人兒!可就在他再一次把那豆包兒放到嘴上的時候,卻聽到身後的遠處嚓地響了一聲!分明就是有人走道兒的腳步聲!小泥鰍愣了一下子,腳下一頓!小泥鰍裝作沒事兒一樣,還是快速的向前走着,一忽兒的功夫小泥鰍就進了茨溝屯子東邊兒的桑樹林了!

走了這一路,已經就把宰豈累得個夠戧!他沒有接受過正規的訓練,那咋跟蹤個人啥的,可就全憑自個兒揣摩和想象了!一腳沒踩正,整出了聲了!要說在那砂石路上走道兒,誰敢保證不出聲兒?可還別說,宰豈身後跟着的人,宰豈就沒有發現!

那要說人的綽號,可都是有來由的!小泥鰍這個綽號那對小泥鰍說來,真真兒就是恰如其分!小泥鰍不單單說的是他處事兒油滑,小泥鰍在行動上也是較比敏捷的!小泥鰍進了桑樹林,立馬就離開了那林中的砂石路,朝林子的深處躥了過去!到得這時,他也不怕整出啥動靜啦!小泥鰍躥進去有幾丈遠的地兒,就躲在了一處灌木叢的後邊,伸着脖子向那路上看,張望!

宰豈看到他跟蹤的人進了桑樹林,接着就是一陣人在林中躥行,刮碰林中樹木枝葉發出的大響!宰豈心裡大叫一聲,壞了!這時也顧不上再悄手悄腳的啦!幾步就衝進了桑樹林!

桑樹林中漆黑一片,哪還有啥人影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