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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志義打開了大門,看見一個穿着日本關東軍憲兵軍服的人站在門前,軍服很光鮮,人卻有些個憔悴,面色灰暗!愣了一下子!還沒等他說話,那個憲兵卻雙腳一併,向他敬了個軍禮!

“你是荊桑吧?你好!我是大日本關東軍奉天憲兵司令部的宰豈,中尉翻譯官,是省警察廳特務科荊科長夫婦的朋友!”

荊志義盯盯兒地看着面前的這個日本關東軍憲兵,一忽兒,他想起來了!就在前兩天,就在這大門前的街上,他是見過這個憲兵的。當時國子屋裡的--咱弟妹給咱這些個人介紹過這個傢伙!只是咱弟妹已經回了奉天了,就是跟這個傢伙一塊兒走的。咋,這小子從奉天回來啦?荊志義把眼光從宰豈那有點兒文靜且灰暗的臉上挪開去,朝宰豈的身後看了看。一台跟縣警察局羅局長開着的一模一樣的吉普車停在了路邊兒,擦得鋥亮。荊志義回過眼神兒,說道:

“噢?噢!是是!咱那,咱那弟妹不是跟你一塊兒回奉天了嗎?你,有啥事兒?”

“啊?啊!沒事!知道知道!宰豈昨天才從奉天回來,特意過來看望拜訪!”

荊志義聽得這話,臉上有了些個鬆動。這犢子--他是日本人嗎?這中國話說的!儘管聽上去多多少少舌頭根子還有點兒發硬,但話兒說得可是夠好聽的!看望拜訪!看啥望?拜啥訪?日本人就是一群黃鼠狼!一時間,荊志義有點兒不知道咋辦好啦!可就在這時,院子里卻傳來了荊繼富的聲音。

“志義!誰來啦?”

荊志義回過頭去看了一眼,說道:

“一個皇軍!宰,宰翻譯官!”

荊繼富已經就從正房走了出來,到了正在操練的那些個保安隊的人近前。想必是在屋子裡聽到了院子門響。

“有事兒嗎?”

“噢!沒事兒!是過來拜訪--探望!”

說著話,荊繼富已經就到了大門前了!站在荊志義的身後,看見了大門外的宰豈!

荊繼富雖說已經是六十五六歲的人啦,可那腦筋,那眼神一點兒不老!他認出了大門外站着的是個啥人,心裡立馬就忽悠了一下子!這不是國子屋裡認得的那個憲兵嘛!遂忙不迭地說道:

“哎呀!志義!皇軍--翻譯官來了,你咋不請到屋裡坐呀!快快!請翻譯官到屋裡坐!”

宰豈站在大門外,看着站在大門裡的荊繼富和荊志義父子倆兒,這倆人那都是認得的!前兩天,就在這街上,這大門外,陳果,荊太太是把這父子倆兒介紹給他認識過的!宰豈笑着說道:

“老先生,我是特意過來看望您的!”

“唉喲!不敢當不敢當!快請屋裡坐!請屋裡坐!”

那宰豈聽荊繼富說出這話,卻並不進屋,而是轉過身去,朝身後的吉普車走了過去,接着就從那車裡掏出了一堆的東西,拎在了手裡。復又到得門前。

“剛從奉天回來,這是一點兒心意!不成敬意!”

“哎呀!皇軍這是幹啥?這哪好!”

荊繼富一連聲兒地說道,同時兩手還伸向前不停地擺動!

“不要客氣!我同荊科長和荊太太是朋友,那跟荊老先生也就是朋友啦!不成敬意不成敬意!”

宰豈邊說著還邊向荊志義躬了一下兒腰,點了一下兒頭!

宰豈真真兒就是文化人。宰豈不但中國話說到了火候兒,對中國這套事兒那也是整得明白!聽他說話,他不說跟陳果是朋友,他說是跟荊志國和荊志國太太是朋友!其實,到得這時,他連荊志國的面兒還沒見着哪!他知道中國這個國家,啥男女有別,啥授受不親這套事兒,那是根深蒂固,可別還沒等進院兒就先招惹人家不高興!就是向荊志義躬了一下兒腰,點了一下兒頭,那也是有說道的。荊志義年齡小,跟他爹荊繼富在一塊兒,那當然在禮數上,受尊重的程度要差一些個,說話上,不好跟他爹排在一處,但向他躬那麼一下子腰,點那麼一下子頭,那也就算彌補啦!宰豈的這一應表現,那可真真兒就是彬彬有禮!

宰豈把手裡的禮物遞過來,荊繼富擔心荊志義卷人家面子,就伸過手去接,在那堆禮物前面,有些個過意不去的樣子。接過了禮物,轉手交給荊志義,幾個人遂朝正房走過去!可只走了幾步,宰豈卻停了下來。他象是才看到院子里站着的那些個保安隊的人似的,愣了一下子,眼睛眨了眨。

“這--”

宰豈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朝那些個人擺了擺問道。說著,兩隻泛光的眼睛逐個兒地向保安隊那些個人看了看,又朝他們身後東廂房窗檯下並排擺放着的那些個長槍掃了掃。

“啊!這是咱荊家溝保安隊的人,他們正在操練!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沒事兒的時候,他們就到咱這院子里來練練!”

“保安隊?保安隊好!噢?還有槍!”

“有啊!咱這槍還是縣警察局給咱們配發的哪!這個事兒,說起來,還真真兒就得感謝咱們縣警察局的羅局長哪!人家羅局長親自到咱這溝里來,把他們縣警察局都不捨得用的槍都給咱拿來了!”

“羅局長?就是前兩天在您這大門前看見的那個羅局長嗎?”

“嗯?啊!對!對!就是那個羅局長!哎呀!您看咱這腦袋,不行了!真真兒就是不行了!老嘍!”

“誒?荊老先生,那,保安隊操練,哪個人率領操練啊?”

“噢!咱兒子!咱溝里這保安隊,隊長名義上還是咱,可您也看到了,咱就一老頭子,還當啥保安隊長!當個保長,這都有點兒應付不過來了哪!這要不是縣裡非得讓--哎呀!不說這些個了!反正趁着咱這把老骨頭還能動,咱就多為咱這縣上,為咱這溝里人干點兒事兒!保安隊保安隊,說白了,也就是為咱這溝里的安寧做點兒事兒,如此而已!咱想,這個事兒,對咱大日本關東軍不也好嘛!”

“噢--是這樣!”宰豈一前一後一左一右地再一次把院子里人掃視了一圈兒,最後把眼光停在了站在西廂房一側的白果身上,說道:

“你怎麼不跟他們站在一塊兒?你是教頭嗎?”

“咱--”

“哎呀!宰翻譯!你看他那個樣兒,乾巴拉蝦的!還能當教頭,頂屬他笨!哈!叔這麼說你,你可別不高興啊!”說著就衝著白果笑了笑,接著說道,“這是大伙兒罰他哪!”

院子里的人聽荊繼富說出這話,都愣了一下子,隨即也就都跟着笑起來。

到得這時,荊繼富和荊志義爺倆兒的心裡可就對白果佩服得不行不行的了!

早上剛起炕,白果就從他住着的東廂房到了正房,見了荊繼富和荊志義爺倆兒。看到白果,爺倆兒那可都是吃了一驚!待白果把一應經過述說完畢,爺倆兒半天誰也沒言語。要知道,他們這爺倆兒之所以要白果再去奉天,已經就有些個過意不去!白果單嘣兒已經就去了幾趟奉天啦!這時候說話,那從奉天回到荊家溝總共也就那麼兩天。這時候還要人家再去,那要不是事兒緊急,那說啥也不會再張口的!可沒曾想,白果剛出院牆就碰到了日本人,這着實讓荊家父子吃了一驚!他們覺得,就憑這麼些個日子他們對白果的了解,白果中途返回,一定是有道理的!不到萬不得已,白果也不會這麼做的。

本來,白果躲過了王娟娥的跟蹤,已經就上了奔向謝屯的山路了,可他忽然就覺得,剛剛發生的事兒有些個奇怪!那個從他隱着的地兒前面衝過去的那個日本人,那個日本女人!開始,白果還想,是不是前兩天在北山上被國子兄弟屋裡的打敗的那個日本女人,可一琢磨,不對,那個王娟秀應該比這個女人高一些個,兩個人肯定不是一個人啦!白果一邊兒疾走,一邊兒琢磨,忽地就停住了腳步。白果想到,日本人那也說不準是咋個回事兒!那要是他們明兒個就到咱東家去一查,這個事兒說不定可就是個麻煩事兒!咱不如現在返回去,待跟老東家少東家商量商量再做定奪!

荊繼富和荊志義倆人兒心裡都明白,這個宰豈決不會就是單單過來探望拜訪的!

接下來發生的事兒那可就真真是那麼回事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