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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董倩是個男的,那早就不止一頓打挨在身上。林從剛想她想的心痒痒,心痒痒的不打她一頓真是要憋的肝疼。

“謝謝你”,林從剛深鞠一躬,衝著餘生。謝謝你告訴我,沒有讓她再受一次委屈。

餘生嚇得往旁邊一跳,連忙避開了。這個鞠躬她受之有愧,畢竟並不是她主動說出來的,只是迫不得已要解釋的時候才想起來。

說來還是自私,無關自己與秦淮的事,記得都不是多深刻,哪怕這件事關乎別人的人生。

“秦淮的事……”,林從剛說到一半停下來,他不知道怎麼開口說合適,他相信餘生的話,也相信了她是秦淮的妻子,所以不知道站在什麼立場跟餘生探討這件事。

自從知道林從剛的妻子沒有流產,餘生心底就悄然鬆了一口氣,這說明事情是可以改變的,是可以逆天改命的。

“應該會有轉機的,阿姨沒有事,說明不一定是完全按照上一世的軌跡,命運是可以人為改變”,餘生爺沒有多少底氣卻說的很堅定,這話不知道是說給誰聽,想說服誰,但總歸能讓兩人對未來抱有希望。

“我先不告訴秦董,你自己注意分寸”,林從剛嘆了一口氣,有些無奈。

“嗯,還有許多年呢,他會安然的活着的”餘生回頭看那所房子,院子里少了鞦韆,其他的都沒有變。

林從剛挂念着家人,說完就匆匆的離開。餘生對司機大叔很抱歉,沒有早點想起這件事,沒有早一點提醒他。林從剛確實真的對餘生萬分感激,剛才一躬鞠的很誠摯。然他不用妻離子散,淪落成孤家寡人,想到妻子的遭受,他就揪心的疼。

七尺之身先許國,後許卿,本就對她不公平。妻子沒有怨言的等了這麼多年,自己卻沒有照顧她周全。

她委屈求全的想挽回這個家庭,自己粗心的沒有注意到她的異常,明明半夜很多次幫她翻身的時候,她呼吸的鼻音很重,他卻粗糙的沒有重視。

今天回家才知道她已經知道幾天了,想到這裡流血不流淚的鐵血男兒眼眶濕潤,反手給自己一巴掌。這一巴掌是他應得的,妻子捨不得打,他自己打。

時間讓淺的東西越來越淺,深的東西越來越深。正如餘生的執念,已經深入骨髓,病入膏肓。

想想如果這事換在秦淮身上她會怎麼辦,如果秦淮找到真愛娶妻生子,她會不會像董倩那麼傻逼。肯定不會,她承認自己自私執着,但她有底線。一想到她跟秦淮的未來,餘生就剎不住腦迴路。

她不會給秦淮找別人結婚生子的機會,她會努力變成秦淮喜歡的樣子。如果他真的成家有自己的孩子,她也不會真的死給他看。

餘生心裡不止一次模擬過跟秦淮咆哮的版本,“你要是敢給我找個嫂子,我就敢死給你看”。

但是她不敢,害怕秦淮聽了這句話還給她找嫂子,太難堪。

她會寫五十封信,信里會寫一些生活上的瑣事,或者是記錄她人生軌跡的大事。

比如第一封寫着她和朋友出去旅遊,玩的很開心,風景很美。

第二封寫她在哪個國家碰到一個大鬍子老外,她喜歡他,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第三封記着她和大鬍子旅行結婚了,沒有告訴家裡是她的錯,請爸爸和秦媽媽不要生氣,秦淮也不要生氣。

第四封寫她有寶寶了,寶寶很鬧騰,她總是吐,總想吃酸的東西,大鬍子對她很好,不用挂念。

接下來在寫生活的有趣的事情,然後是寶寶出生了,孩子會叫秦淮舅舅了,眼睛張的像她,還好像她,不醜,是個幸運的小傢伙,不像大鬍子。

最後一封寫上,秦淮哥哥,一生幸福,她要死在異國他鄉,就不回去了,這裡有她的家庭,她要跟大鬍子葬在一起。

每年寄出去一封,從秦淮結婚的那天,一共五十封五十年,她也算是長壽的了,偽造出她的幸福一生。信里不會有一句話是真的,那句死在異國他鄉當然也是假的。

她怎麼捨得離秦淮那麼遠,她一定要埋在秦家後院,秦淮卧室窗下的那片地。她可以央求小胖子,或者宿承聿,總之不管是誰,能把她埋在里秦淮最近的地方就行。

骨灰裝在一個小小的不顯眼的罈子里,不要引人注意,在秦淮新婚當天的洞房花燭夜,下到土裡。

你在婚禮上使用紅筷子,我的一壇灰埋在向陽坡。

餘生你是個神經病,真變態,死了都不放過人家,餘生在心裡罵自己。沒辦法,死都不會放過你。你看,我死了,飯都沒來及吃,又跑回來纏你了,真是執着起來我自己都害怕。

林從剛走後,餘生自己站在院子里愣怔的想着,想了一會,不知道出於什麼樣的心態,她繞道房子後面,看了看秦淮窗子下的那塊地。泥土鬆軟潮濕,上面長着小花,是塊好地方……

不知道能不能央求做骨灰罈的人給她做個夜光的,她還挺怕黑的,封閉性一定要好。

繞房子一圈,回到門口的時候,秦淮已經站在那裡。看見餘生小小的身影過來,手裡拿着一顆草,在手指上繞成環。

餘生看見秦淮就噠噠的跑過去,剛才的傷感全都被她拋在九霄雲外,和手裡拿的墳頭草一起扔了。剛才順手鬼使神差的給自己未來的墳頭薅草。

“怎麼不回家,跑後面去幹什麼”,秦淮低頭問餘生,眼睛卻往餘生剛才出來的方向看,他挺好奇是什麼把小丫頭勾過去的。

“玩,我想看看後面是什麼”,餘生齜牙笑,歪着腦袋很呆萌,“回家,我們回家啦”,餘生走在秦淮前面,拉着他往前走。

剛才餘生出來,秦淮已經知道餘生母親的判決結果,看着餘生眉眼彎彎的樣子,不忍心讓她知道這個事實。

吃完飯秦晟銘把判決結果告訴餘生,秦淮在餘生旁邊抓着她的手收緊,秦晟銘說完空氣很安靜。

餘生以為自己不會哭,預料之中的結果,知道秦淮心疼的擦掉她臉上的眼淚,用手背在臉上一抹,濕的。

餘生,姓余的女人生的,多餘的余。這是她親口說的,帶着嫌棄和遷怒。餘生捂住眼睛,沒有姓余的女人,誰來生她。

秦淮蹲下來,把餘生的腦袋按在自己肩膀上,抱起她往外走,“沒事沒事,還有哥哥,秦淮在”,聲音輕柔帶着小心翼翼,手掌扶着餘生的脊背,踏實溫暖。

秦淮抱着餘生走了很久,肩膀上搭着的腦袋蹭了蹭,聽到發悶的聲音說,“我想回家看看”,帶着鼻音抽抽搭搭。

秦淮換個方向往小區的門口走去,說道,“那你來指揮,我們出發,好嗎”。

“嗯”,沒有抬頭,發出輕微的抽噎聲。

不知秦淮抱着她走了多久,餘生心裡那股濃重的悲傷平復了一下,要自己下來走着。這個時候秦淮什麼都依着她,平穩的把她放下來,包住她的手,兩人慢悠悠的走。

七拐八繞的到了餘生度過童年的地方,秦淮從沒來過這邊,他倒是去過離這不遠處的寫字樓。司徒家的一個分公司在那棟寫字樓里,他跟司徒來過幾次。

完全不知道高樓背後看不見的地方,是這麼破舊的棚戶區,一點都不像是這繁華的城市該有的地方。這裡的人倒是都盼着這裡趕緊規劃,趕緊拆遷。多少人奮鬥一輩子,不及拆遷時有個茅草屋,一夜暴富拆遷戶。

餘生以前住的地方還圍着警戒線,兩邊的鄰居門鎖的緊緊的,可能是案發的時候出來湊了眼熱鬧,被場面嚇住了。即使白布從頭蓋到腳,但那一路邊走邊滴的血和浸濕的白布,還是夠生活安穩的群眾嚇得幾天緩不過來。

餘生家的門被封了,鎖起來貼着條,餘生在門口看了一會就走了。她沒想再去回顧一下,更不想讓秦淮進去,總感覺會玷污他。

她重生的時候已經在收養所了,沒有再重新經歷一遍這裡面的噩夢,餘生心裡朝各路神仙拜一拜。裡面的血腥是活在幾十年前的記憶里,不是多麼真實了,但那股血腥味,隔着門彷彿還能重新聞到。

餘生住的地方偏遠,來的時候走過來,費了不少時間。回去的路上已經十一點,餘生頂不住小孩子的生物鐘,趴在秦淮肩頭睡著了。秦淮等她睡熟,叫了輛出租車,抱餘生進去。

手臂木木的疼,抱着她走的太久,又脹又麻,但就是捨不得放她下去。他知道餘生以前的生活不容易,卻沒想到會這麼艱辛。住的地方空氣里都含着發霉潮濕的氣味。

把餘生放在后座,秦淮坐在一邊,讓餘生的腦袋枕在他的腿上。一路上一直低頭看餘生秀氣的美貌皺着,臉上還帶着淚痕,“安心睡吧,沒事了,秦淮永遠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