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梅子青暗自撇嘴,復又覺得可笑。

那男人居然又換手拿酒杯了。

這都第幾回了?

在此之前,梅子青便一直在暗中留意胡麗娜那邊的動靜,親眼瞧見這什麼劉工,一直不停地在給酒杯換手,特別畏縮、特別土,簡直笑死個人。

正想着,那個劉工居然又換了一次手。

梅子青好懸沒笑場。

還別說,這人換酒杯的動作還挺有節奏感,前段時間梅子青錄了首單曲,就此養成了在心裡打拍子的習慣,劉工這換手的動作,居然全都應在節拍上。

四四拍的呢。

梅子青忍住笑,不再關注於他,而是轉向那個戴金絲邊眼鏡的記者,笑語嫣然地道:“宋老師前兒刊在雜誌上的那篇《論演員的自我修鍊》我看了,很受啟發呢……”

啟發個鬼!見天兒地寫文章編排我,給你臉了!

梅子青笑得一臉真誠,內心的想法卻與口中所言成反比,就如同她方才對那位劉工的差評,也並不影響她接下對方的廣告邀約。

一個土掉渣的什麼納米科技公司CEO,鬼知道那是啥玩應,胡麗娜的解釋梅子青一個字沒聽進去,也沒一點興趣。

不過,她看人的眼光還是有的。

凡今兒能進入白玫瑰之夢的,大抵都不簡單。就比如她自己,雖然如今是黑了,可放在一個月前,那也是全華夏最頂級的當紅明星,走在外面是要引起交通擁堵的。

也正因此,雖然心下感慨萬千,各種黯然神傷、吐槽謾罵,可梅子青表現出來的,卻是大牌明星的風采。不僅言語合度、進退從容,且無論面對何等飽含深意的眼神,她也始終一派淡定,似是早已走出了低谷。

這樣的她,在人群中自是格外醒目。

化妝師小趙——全稱趙粉粉——捧着一盤食物,縮在宴會廳的角落裡,一面大快朵頤,一面四下亂瞅,不時在手機上五指禪上下翻飛,與蘇音互發飛信發得不亦樂乎。

趙粉粉:“尼瑪老梅居然也來了,我給你看照片。她這臉皮可真有城牆厚了,咱們的場子她都敢闖。”

她已經簽了宮商藝文社,與蘇音算是同門,故才有此一說。

飛信發出去,她便快速上傳了一張梅子青含笑跟人合影的照片。

蘇音:“你發她照片幹嘛我才不要看,卧槽,她居然穿灰色的長裙誒,幾百年沒見她穿這種低調的裙子了。話說這裙子肩膀那邊的蝴蝶結挺好看的。”

趙粉粉:“好看個毛線【紅臉爆怒】絲黛拉三年前的老款也好意思穿出來!!!笑死了,拿不到贊助就只能穿自己買的了,這是落魄了好不好?”

蘇音:“哦哦對,我就說這裙子怎麼這麼眼熟呢,原來是絲家的啊,我真是老了眼神不中用【捂臉】大牌就是經典啊嘖嘖,老款也這麼耐看。哎呀不說這人了,我要你找的人你看到沒有?”

趙粉粉:“額你等下,容老夫慢慢看來,來的人太多了,我飯都沒吃完呢……尼瑪這是你家大老闆?!”

趙同學神手速甩過去一張搶拍的張金易得大頭照,又發了一個大餅貓臉震驚顫抖的動圖,再發了一個加菲貓流口水的動圖。

趙粉粉:“握了個大草的,你們宮商……不,是我們宮商,我宮商大老闆簡直帥得不要不要的啊。就在剛剛我做了一個神聖的決定,我決定把餘生奉獻給他,打死也不走,倒貼也行。”

又發了一張大橘流淚淌口水的動圖。

蘇音:“……”一張翻白眼動圖隨手奉上。

蘇音:“行了行了省點兒口水吧你,快去找人克。我今天都NG九回了,再沒點兒動力我真演不動了。精品條線的導演就是難搞,我快死了。”

飛信後面跟着一個哈士奇口吐白沫的動圖。

趙粉粉:“哇哈哈哈哈,我就說這片兒你別接吧,精品劇場很不好過的,我以前被折磨的那才叫慘,一個妝給你改八百回,累死還不掙錢。你就在那鳥不生蛋的地方慢慢NG克吧,老夫幫你找人。”

好一會兒後,她終於給蘇音發過來一張照片。

照片里是一個中年女人,看上約有四十許,穿着件款式簡潔的豆綠色連衣裙,臂彎搭着米色薄外套,妝容得體,氣質也很好。

可惜的是,高清大圖並未放過她眼角眉梢的細紋,臉部輪廓亦被拍得十分明顯,由此可見,她的實際年齡或許不止於此,只因保養得宜,故而顯得年輕。

趙粉粉:“你看是這人不?我怎麼覺得好像在哪裡見過她呢。”

蘇音飛快回過去一個拍桌狂笑的動圖。

蘇音:“哦嗬嗬嗬嗬,谷老師真的來了【終於等到你還好我沒放棄】。她是國戲的老師啊,以前在好多綜藝節目裡面做評委的,你肯定看過的。”

小趙飛快發過來一個雙目瞪圓的大餅貓臉動圖。

趙粉粉:“艹艹艹,我就說我見過她,這不就是給你定位‘五官的程式化位移’的那個毒舌老師嗎?你大宗師的名號還是她封的呢。媽呀你倆這什麼緣份【冒熱氣的粑粑】。”

蘇音未再回復她文字,而是又發過去一張動圖。

那張動圖是從某宮斗劇里截出來的,一個梳兩把子頭的女人面帶獰笑、搖頭晃腦外加白眼翻出天際,下方的配文是:

“呵呵,你也有落在本宮手裡的一天。”

與此同時,正站在宴會廳門口的國家戲劇學院講師谷凝,莫名覺得身上有些冷,下意識地攏了攏肩膀。

她已經很久不曾出席這樣的場合了。

說來慚愧,雖然有着近三十年的工齡,身邊與她同期入職的老師基本都評上了教授,至不濟也有個副教授的頭銜,可唯有她,至今仍舊只是個小小的講師,亦是學校里的邊緣人物。

有時候,看着那些年齡足以做她兒女的小輩們,在辦公室里歡快地說笑談天,谷凝會覺得,她這輩子活得就像個笑話。

而更可笑的是,這個笑話的撰寫者,正是她自己。

誰教她管不住自個兒的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