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扒了自己髒的看不出顏色的破衣服，坐到水盆里。

溫熱的水浸在他的身上，小七舒服的眯起眼睛。

他用帕子擦遍全身，還沒怎麼洗，水變成了黑的。

雖然沒人看到，小七的臉卻紅了，他看到邊上有個空桶，還有桶乾淨的水，忙自己換了水。

洗了好久，身上還沒洗乾淨，頭髮也還沒洗，水卻又髒了。

這時“吱呀”門卻被推開了，是牛四嬸拎水進來的。

小七羞的忙背過身去，牛四嬸呵呵笑道：“這麼小就知道害羞了。”

小七忙道：“我都十二了，不小了。”

這下牛四嬸驚了，“十二了？我還以為你七八歲呢！”

再看小七瘦的皮包骨頭就知道他也是個苦命的孩子。

放桶乾淨的水在這裡，牛四嬸又把那桶髒水帶出去了。

小七剛鬆了口氣，牛四嬸又回來了。

嚇的他又團起身子，牛四嬸伸着手道：“我是給你送皂角進來的，你那頭髮，估計要這個才能洗乾淨。”

“多謝嬸子。”

牛四嬸出去了，小七好奇的拿起皂角，放在鼻子下聞了聞，有股怪味，卻不難聞。

他把頭髮打濕了，在頭上搓了搓。

期間牛四嬸又給他送了兩次水，小七才洗乾淨了，去掉一身的污泥，出了水盆，他覺得自己走路都有點飄了。

洗乾淨了，才捨得去摸那新衣服，雖不是什麼好料子，他眼中的歡喜卻是實質的。

穿上新衣服，雖然有點大，小七卻覺得無比滿足，伸伸胳膊抬抬腿，怎麼看怎麼喜歡。

他滿心激動的就差轉圈圈了，外面牛四嬸喊道：“小七你洗好了嗎？”

“好……好了。”

小七覺得自己太幼稚了，明明都十二歲了。

他整好自己的衣服就開了門，外面牛四嬸看到他笑道：“這麼一收拾漂亮多了。”

小七第一次被誇，有點不好意思，牛四嬸往屋裡去，要把水拎倒了。

小七忙道：“嬸子，我來吧！”

牛四嬸看看他那小胳膊小腿，“算了，也不費多大事。”

一低頭看到他還光着腳，看向他脫下來的那堆破衣服，牛四嬸默不作聲的過去把趙玥穿小的舊鞋拿了雙出來。

“天雖然開始熱了，可光腳總歸是涼的，這個給你，想必趙玥也不會在意的。”

小七接過來，雖然是舊鞋，對他來說，卻是從沒有過的好鞋。

穿好鞋，在地上蹦了蹦，正合適。

牛四嬸倒水，小七收拾了木桶，她沒看到趙玥便問道：“趙玥呢？”

牛四嬸把桶放牆角道：“在她娘屋裡了，既然趙玥說讓你住她屋，你也快點睡吧！我要回家去了。”

“回家？”小七還以為牛四嬸也是這家裡的人呢！

“是啊，我家離這不遠，你們都回來了，我也能回家看看了。”

牛四嬸幾天沒着家，也擔心那對不靠譜的父子還不知道把家裡禍害成什麼樣了。

牛四嬸想去跟趙玥說一聲，發現她靠許氏邊上已經睡著了，牛四嬸輕輕的將門關上了。

小七送她到門口，牛四嬸再三叮囑道：“我走了，就一定要把門插好了知道嗎，有人敲門也要問清是誰，這世上，壞人多着呢！”

趙玥在家門口都能被拐了，雖然人逃回來了，可不知受了多少罪，牛四嬸總是忍不住的後怕。

小七重重點頭，乞討的這幾年，他對人的防備心，可沒牛四嬸以為的那樣容易相信了。

牛四嬸回去了，小七依言把門插好了，又找到兩根大木頭抵勞了，這才拍拍手進屋去。

躺到柔軟舒服的被窩裡，雖然這天蓋這樣的厚被有點熱了，他卻捨不得掀開。

越熱，才讓他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真的有家了，躺在被窩裡翻來翻去，捨不得入睡，生怕這只是自己做的一場夢，睡醒了，就什麼都沒了，還是那四面漏風的破房子。

可他顛簸了一天，又走了那麼遠，又能撐多久。

不知什麼時候，迷迷糊糊的睡著了，只是他還是會擔心，萬一趙玥的娘不喜歡自己，嫌棄自己只是個小乞丐怎麼辦？

凌晨，許氏屋裡的蠟燭已經燃盡了，光線從窗戶射進來，許氏不知夢到了什麼，緊皺着眉頭不住呢喃。

“玥兒……玥兒……”

趙玥猛的驚醒，“娘，我在這，我在這……”

許氏一聲“玥兒”猛的睜開眼，眼中無神，明顯還沒從那夢裡回過神來。

趙玥急喊：“娘，娘……”

許氏轉動了眼珠子，然後瞳孔一縮。

“玥兒……真的是你嗎？”

許氏抬起手，卻又不敢碰，生怕這又是自己的夢。

趙玥一把抓住她的手，“娘，真是我回來了，你看，不是夢。”

說著她把許氏的手放在自己臉上，許氏感覺到了，不是夢裡那一觸即破的泡影。

許氏的淚順着眼角流下，她緊緊的把趙玥摟在懷中，似抓住救命的稻草。

許氏沒哭出聲，趙玥卻能感覺到她那不住顫抖的身體。

她的眼淚也啪嗒直掉，決定，以後有任何事，都不會離開她娘了。

隔壁的小七突然驚醒，他看看四周，不是夢，自己真的有家了，他蹭了蹦被子才捨得起來，第一天，他一定要好好表現，不能讓趙玥的娘嫌棄他了。

不知過去了多久，外面有人敲門，趙玥要去開門，許氏卻下意識的又抓緊她，生怕她又不見了。

趙玥道：“娘，我不走，就是開門。”

許氏這才不舍的收回手，趙玥去開了門，外面是小七，他端着冒着熱氣的葯碗。

“我見廚房放了許多藥包，想着這肯定是給嬸嬸吃的，就熬了來，嬸嬸醒了嗎？”

這也是他昨天看牛四嬸擺弄，所以才這麼以為的。

趙玥接過葯碗。

“謝謝你小七，我娘醒了，你進來吧！”

小七局促的揪着衣擺，“我……我……”

趙玥卻不解，“你怎麼了？”

“沒……”

跟着趙玥進了屋，小七見到了許氏，雖然許氏哭過，眼眶通紅，又儀容不整的，可小七卻覺得她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

趙玥還沒來的急跟許氏說小七的事，許氏滿頭霧水的看向趙玥。

趙玥把葯放在床頭的桌子上，“娘，這是小七，我被人抓了在燕城認識的，他幫我不少忙，我見他無家可歸就把他帶回來了。”

小七忙學了富人家的下人，怪模怪樣的給許氏行了禮，忐忑道：“夫人好，我叫小七，您留我做個下人都好，您別趕我走……”

小七最怕的就是許氏不答應留下他，體驗過了溫暖的熱水澡，軟和的被窩，他就再也不想過回那衣不蔽體，乞討的生活了。

許氏是女兒回來了，看什麼都好，她柔聲道：“你是玥兒帶回來的，那就是朋友，我怎麼會趕你走，反正我們家人口少，你來了，正好添點人氣，也別說什麼下人不下人的，更別叫夫人，叫我嬸嬸吧！”

小七激動的臉都紅了，“多謝嬸嬸收留。”

“好孩子，你今年幾歲了？”

“我十二了？”

他這話惹的趙玥多看了幾眼，趙玥覺得自己十三，本來就比同齡孩子看着小許多，可小七都十二了，才像七八歲。

許氏嘆息：“也是個可憐的孩子，以後你到了我們家，跟玥兒一起，嬸嬸定把你們都養回來。”

趙玥試了試藥碗道：“娘，葯再不喝就涼了。”

許氏撐起身子做起來，“你回來，娘覺得這身子就好了大半，不吃藥都沒事了。”

許氏這是心病，趙玥就是那葯，如今趙玥回來了，病可不就好了大半。

她接過葯碗喝了，趙玥把空碗拿過去，“娘，我聽牛四嬸說，你這幾天都沒吃什麼東西，我去給你熬點粥吧！”

“不用，娘好了，娘去給你做，才幾天，你就瘦了。”

許氏看着趙玥臉上的青紫，心裡又堵又疼，恨不得以身代之。

邊上的小七羨慕的不行，他也想有個這樣的娘，對他關懷備至噓寒問暖的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