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國，新金山，唐人街，振藩國術館。

如同往常一樣，結束了上午的教學任務，布魯斯就和館裡的其他幾位助理教練一起，前往隔壁的熊貓快餐吃午飯。

振藩國術館裡的幾位正牌教練都是華人，具體來講，都是華裔的米國人，畢竟這樣一所教導華國功夫的訓練館，如果由其他膚色的人來主教的話，是很難體現專業性，吸引到足夠的功夫愛好者前來付費參觀，繳費學習。

不過，精通華國功夫的正牌教練畢竟數量不多，分身乏術，在大多數情況下，都是由助教們教導學員們學習功夫。

助教們的膚色自然就沒有那麼嚴格了，布魯斯的黑人，磨砂黑的那種，他的同事里還有一臉雀斑的純種白人，咖啡色的黑白混血兒，皮膚褐色透紅的墨西姐大哥……除了沒有大鬍子的中東人，這裡幾乎包含了米國大多數的有色人種。

熊貓餐廳的點菜速度一向很快，兩分鐘不到，布魯斯的餐盤裡就多了一份核桃蝦仁，一份西藍花牛肉，以及一份照燒汁炒麵。

找了一張空桌子，布魯斯和幾位相熟的同事坐了下來，拿起勺子和叉子，開始用餐。

一起吃飯，總免不了聊天。

咽下一口甜的發膩的蝦仁，布魯斯首先開口：“你們有沒有發現，最近館裡的學員好像少了很多啊。”

“是啊。”對面的捲髮墨西姐同事表示贊同：“原先周末的話至少有三四十人的，今天看上去二十個都不到了。”

“還不都怪那個該死的天昂公司。”斜對面的白人同事一臉憤恨：“原本《虛擬培訓館》就對我們這些實體武館的衝擊力很大了，現在還更新，細化了培訓分類，單單‘功夫’一項就有一百多不同流派可以選擇。人家現在在夢裡就能得到布魯斯李的親自指導，還何必花錢找我們這幫業餘教練呢？”

“照這麼下去，咱們振藩國術館不會倒閉吧？”旁邊的混血同事表示擔心。

“這誰知道呢。”白人同事表示不放在心上：“大不了重新找工作唄，現實中找工作雖然困難，可虛擬現實世界裡機會還是很多的，如果真的裁員了，我打算去做虛擬主播試試……”

“做虛擬主播不錯。”布魯斯點點頭：“我就喜歡一邊在《饕餮閣》裡面吃東西，一邊看直播，像我這樣的人應該挺多的，就是這一行競爭壓力大了一點……”

“哦，對了。”旁邊的混血同事打斷了他，插起盤子里的一塊雞肉：“說到《饕餮閣》，你們知道這個‘橙子雞’在第幾層么？我怎麼找不到？我現在已經到達第三層了，是在第四層么？”

“哈哈，這你就不懂了吧。”墨西姐同事笑起來：“《饕餮閣》里全都是華國菜，熊貓快餐雖然號稱是華餐快餐店，但實際上都是經過改良的，更偏向於我們的口味，華國人一般都是不吃的，也不承認這些是華國菜，所以《饕餮閣》裡面是沒有這些菜的，不過裡面有一道和‘橙子雞’相似的，叫做……叫做……對！湯除離及，字很難寫，等會我手機上查一下再告訴你，口味和‘橙子雞’差不多，但沒有這麼甜，而且是由豬瘦肉做的……”

他旁邊的白人同事也插嘴進來：“《饕餮閣》確實是個好東西，唯一美中不足，裡面全都是華國菜，其中有些菜肴味道很古怪，很辣，很酸，我不是很喜歡，而且……我就是搞不懂，現在虛擬現實世界裡這麼多軟件都更新過了，為什麼《饕餮閣》不更新一下呢？比如加一些我們米國菜……”

“哈哈哈，我們米國雖然很強大，可說到美食的話，還是太過貧乏了，除了漢堡就是熱狗薯條，實在沒什麼新意。”布魯斯笑起來：“我還是更喜歡吃華國菜。”

白人同事反駁：“我們米國菜不行，不代表其他國家的菜肴也不行啊，比如法蘭西菜，烤蝸牛，奶油蘑菇湯，松茸鵝肝之類，都是美味啊，還有扶桑的壽司也是不錯的……”

……

談了一會美食，大家盤子里的東西也都吃得差不多了，不過距離下午上班時間還早，大家繼續聊天。

“你們最近都在玩些什麼遊戲啊？”墨西姐同事接上話頭：“我最近一個人玩很無聊，要不晚上一起玩怎麼樣？”

“我現在一直在玩《和諧者聯盟》，打擊罪犯！”混血同事回答：“你們都知道的，我就是看了布魯斯李演的《青蜂俠》，才進入國術館學習截拳道的，我非常喜歡那種守護城市，打擊罪犯的感覺，不過我還是更喜歡一個人玩。”

“這不要問我，我答應琳達的，晚上在夢裡，也得和她在一起。”白人同事聳聳肩，同樣拒絕。

“哦，對了，最近好像新出了一款遊戲，叫什麼……對，《那年，高麗》，你們有去玩過么？”混血同事岔開話題。

“哦，我知道那款遊戲，是關於七十多年前我們和華國的那場高麗戰爭的，我和琳達玩過幾個小時。”白人同事點點頭：“怎麼說呢，它和《使命召喚》，《戰地》之類的遊戲不一樣，裡面雖然確實將這場戰爭表現得非常的真實，讓你根本感受不到是在玩遊戲，但是，它的節奏是在是太慢了。裡面的時間和現實世界的時間流逝速度是相同的，所以，在絕大多數時間，你都在趕路，坐車，搬東西，真正交戰的時間非常少，具體來講，你玩上幾個小時，都未必能打出一發子彈，遊戲過程實在是太無聊了。我覺得……”

白人同事在那滔滔不絕的分析着，布魯斯的思緒卻飄到了幾十年前。

他記得，在他很小很小，還是個孩子的時候，他也聽說過“高麗戰爭”這個詞語。

……

布魯斯記得，有一天他跑上了閣樓，四處亂翻中打開了一個落滿了灰塵的箱子，箱子里是一套墨綠色的軍裝，兩枚胸章，以及一本滿是發黃照片的相冊。

相冊里的主角是他的祖父，年輕，高大，強壯，穿着筆挺的軍裝，有的時候着槍，有時候靠着炮，有時候站在坦克上，看上去說不出的英姿勃發，精神帥氣。

只是，當布魯斯纏着祖父，想要聽他講述他當年的光榮事迹的時候，祖父總是久久不語。

布魯斯不明白，祖父既然能得到兩枚光榮的胸章，那肯定是立了戰功的，可為什麼祖父不願意誇讚自己曾經的榮光呢？

祖父在布魯斯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布魯斯關於他的記憶很少，只記得他是一個沉默寡言，但是熱心助人，勇敢堅毅的老人，和社區里的其他年輕時候是流氓罪犯的黑人老頭完全不一樣。

他還清晰的記得，在某一個冬日在火爐旁，自己依舊纏着祖父講故事，而祖父則用他溫暖的大手撫摸着自己的頭髮，然後嘴裡喃喃着：“布魯斯，你不明白，那裡太冷了，太冷了……”

通過一些紀錄片，布魯斯知道，那一年的高麗確實很冷，但他不明白，像自己祖父這樣人，這樣英勇的士兵，為什麼會懼怕區區的寒冷呢？

……

同事們的聊天布魯斯沒有再加入進去，下午的教學也有些魂不守舍。

晚上回到家，洗過澡，布魯斯第一時間躺到床上，帶上了頭盔。

熟悉的恍惚感與失重感。

布魯斯平時虛擬現實遊戲玩的不多，很多遊戲都沒有下載。

稍一查看，果然，在全息屏幕上顯示的欄中，多了一款名為《那年，高麗》的遊戲。

遊戲的下載很快，不多一會，遊戲的圖標就亮了起來，那是方框中的，高麗半島的地圖。

沒有多做躊躇，布魯斯就是一下點擊。

床前的光圈亮了起來。

“請進入光圈中，開始角色匹配。”

“角色匹配完畢，即將進入遊戲：……5，4，3，2，1”

又是熟悉的恍惚感與失重感。

布魯斯睜開眼睛，眼前亮起，聲音雜亂。

這裡應該是一個軍營，布魯斯看到了蔓延過去，遠遠的起碼好幾百頂軍綠色的布帳篷，無數穿着墨綠色軍裝，背着步槍的米國士兵在帳篷間穿梭不息。

腳下是鬆軟的土地，可能是剛剛下過雨的緣故，稍稍有些泥濘，旁邊一輛卡車載着一車廂的士兵開過去，車子後面緊跟着，是轟隆隆三輛炮管高聳的坦克。

遠處有人呼喊着什麼，旁邊有幾名士兵正在拿着白色的抹布擦一門大炮，可惜布魯斯軍事素養不夠，認不出這門炮是什麼型號的。

天空有些陰沉，但是隨着一聲呼嘯，一架噴氣式飛機就從陰暗的雲層中穿了過去，留下一長條的氣柱，直飈遠方……

這裡就是戰場啊……這就是戰爭啊……這種感覺……這種氛圍……真是太真實了！感覺整個人都有些激情澎湃起來了呢。

好吧，我知道對面是華國人，我現實里也有不少華裔朋友，但戰爭就是戰爭，我現在是光榮的米利堅士兵，為了合眾國的利益，我是不會心軟的！

正當布魯斯一邊左看右看，一邊感慨萬千的時候，他的身後傳來了一聲命令般的呵斥：

“黑鬼，過來！”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