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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依然是木訥的:“我不知道,我沒有想過,我不知道我拿來幹什麼,可是總覺得有用,腦子裡有一道聲音一直叫我拿,要拿。”

“那後來,為什麼會放在爸爸吃的東西上面呢?”

眼珠子動了動,她終於有了一些反應“媽媽。”

“媽媽?”他柔聲引導“媽媽怎麼了?”

“他不死,我們就會被打死。”

“告訴叔叔,你們發生過什麼?”

這次會面長達大半個小時,該知道的線索,遲律師心裡也有了一個摸底。

“琦歡,你要記住叔叔說的,警察叔叔若是問你這些,你就告訴他們真相;

可是他們若是問你是否早對你爸爸有殺心、偷百草枯是什麼動機,這些問題你一概不要回答,只要保持沉默即可,明白嗎?”

她獃滯而麻木地點點頭。

“我們見面的時間到了,叔叔還會再來的,不要害怕。”

他正要起身,坐在對面的問終於抬眸,十五歲的眼睛,卻如枯木:“律師叔叔。”

可是此刻,她看着他,眼底頑強爬出來一縷幾乎讓人忽視的希冀:“我被抓了,我媽媽會被放出去嗎?”

遲律師幾乎下一刻便猜透了她的想法:“可是如果沒有你,你的媽媽,靠什麼支撐下去?”

她的聲音沉寂下去。

“相信叔叔,不要亂說話。”

時怛是跟遲律師一道來的,在警察局大廳經過一場漫長等待,終於等來了對方的出現。

她走向他,他道:“到車上說。”

二人上車後,遲律師將今天會面的內容悉數告知對方,包括在林琦歡身上看到的那些除非醫學手段,否則永遠都不會祛除的一道道傷疤。

時怛想起數月前那一次直播,她在陳浥腿上看到的無意中露出來的傷痕。

她心上五味雜陳;

這世上有很多人,本不配為人!

“那這起案件,你有多大把握?”

“主張自衛是不可能的了,案發時林承並未有對林琦歡做出過激行為。林琦歡對百草枯的毒性用量並不十分了解,我會從失手殺人這一點打。”

“如果陪審團多數是已經為人父母或女性的話,也會對判刑有不小的幫助。”

“謝謝,希望你多費心。”

“客氣,這是我的本職工作。”

根據林琦歡的供詞,莫隊帶人前往位於城南的菜棚,菜棚佔地不大,三四畝左右,只種植應季的瓜果蔬菜,他們找到主人,對方彼時正在給棚內的菜苗噴洒農藥。

許是常年風吹日晒,那人皮膚略顯粗糙,偏黑,五官普通,中等身材,年紀約莫35-40區間。

莫隊向對方亮了身份,徵求同意後進入菜棚內搭建的簡易鐵皮屋。

鐵皮屋分兩間,用擋板隔開,一間作為住所,一間作為倉庫。

倉庫內雜物其多,各種紙皮、農藥空瓶、化肥袋摞成一層一層,莫隊讓人在裡面搜查,自己則對農場主人進行正常的問話。

“你是這裡的主人嗎?”

“是的。”

“叫什麼名字?”

“黃清河。”

“除了你還有誰在這裡工作生活?”

“只剩我了。”

“張莉莉是你什麼人?”

“外甥女。”

“8月28號星期六,張莉莉是否帶了一個同學過來?”

對方回想片刻:“有,她偶爾會過來摘點瓜果跟甘蔗之類的。”

“麻煩身份證給我一下。”

“在屋裡,我進去拿給你。”那人走進居住的裡屋,經過倉庫時,餘光往裡面搜查的警員看了一眼。

莫隊在屋外,菜棚里剛噴了農藥,他鼻間嗅到都是這種稍顯刺鼻的味道。

經過風桑的眼在一片青綠的菜地上掃過,菜地的泥土為褐黑色,剛剛翻動過,不見什麼特別的。

給對方做了信息登記,他再問:“菜棚是你名下的?”

那人老實回答:“是,剛撒了一些新種子下去。”

未幾,阿城跟同僚從裡面出來,雙手戴着乳膠手套:“隊長。”

莫隊側過眼,視線對上他手裡還剩半瓶的百草枯。

菜棚主人見狀,一雙濁眼微微一閃。

莫隊的態度已經發生轉變,帶了些強硬且公事化:“有留存的百草枯要上繳農業部,你不知道私藏是違法的嗎?”

一遭訊問,那人立刻害怕得唯諾起來:“這不是我的,我不知道放在哪裡?”

“這裡只有你一個人居住,不是你還有誰?”

“倉庫里有很多過期的農藥,大多都是我爸留下來的,堆在兩個箱子里,我放東西一摞一摞地堆在外面,時間長了就懶得清理,我不知道有百草枯。”

莫隊交代阿城:“把他帶回去訊問一下8月28號那天發生的具體事宜,勘察組那邊化驗一下瓶身有誰的痕迹。”

“阿帆,你留兩個人下來,查清楚是否還有其他違禁農藥?”

黃清河:“警官,我不知情的。”

看向對方,阿城道:“我們要先帶你回去訊問清楚,再考慮是否對你進行刑事追討,請配合。”

對方眼睫顫動:“刑事追討?為什麼,我沒有犯罪。”

一個月後,陳浥林琦歡一案終於落定,法院判處陳浥兩個月的拘役,判刑前羈押在警察廳的天數,折抵對應刑期。

張鈺念在其心為善,只作口頭教導警告。

死者生前存在長期侵害被告母女二人人身安全的惡劣行為,案情特殊;

念其被告林琦歡心智尚未成熟,因長期與母親遭受迫害,案發時出於衝動懼怕,故而犯下大錯,不予刑事處罰,由政府收容教養,教養期為一年9個月。

時怛感激解宋與遲律師的幫忙,特趁不用直播的這天,挑選了兩份禮物送去律所跟刑警大隊。

她是第一次到刑警大隊,在警衛處說明來意,登記了姓名之後,將東西放下便原路折返。

法醫組今天準點下班,消過毒後,六點十幾分,師傅跟徒弟兩個人一前一後準備駕車回家。

“解宋,有你的東西。”剛出了大院打開車門,不遠處正好也換好崗的同僚抬手喊:“一個美女送過來的。”

刑警隊的其他個別警員陸續也下班,好巧不巧聽到這番話,頓時起鬨。

當事人疑惑上前,而景明不知怎的,也沒上車,注視這師傅一路走到警衛處,接過對方遞過來的禮盒。

麻灰色的紙皮袋,系扣是蝴蝶狀,繩子為很淺的紫色——女生的喜好。

“誰呀?”

“女朋友?”

“老程,美女有多美?”

那些個同僚一邊朝門口走過來,一邊曖昧八卦。

負責幫時怛登記的老程朝當事人擠眉弄眼:“你問他呀”一邊往食堂走。

拿了東西的解宋睨了那些個人一眼:“下班。”然後提着不知名的東西往回走。

同僚們滿眼曖昧:“不老實。”

景明開門上了自己的座駕,坐在車上再看了他一眼,目光又落到他手裡那份禮物上。

她不再多做猜想,發動油門將車開出了大院。

解宋回到車上,取出紙袋裡的禮盒,掀開蓋子,蓋子里鋪着銀色的拉菲草,上頭放着一隻眼部按摩儀,按摩儀下還有一本書,是陳浥的《黑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