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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仔很自覺坐到副駕駛,阿華、照相員跟景明等坐在後兩排,留出前面兩個位置。

他讓她先上了車,而後收傘,放在車上固定的傘桶之中。

車上有受害者,為照顧對方情緒,同僚之間沒有像往常那樣探討案情或閑聊,一時間除了雨聲拍打車頂的巨響,車內甚是有幾分安靜。

等待了一會兒,前方莫隊的車引擎發動,解宋目光落在旁邊她的身上,神情平和地提醒一聲:“安全帶。”

時怛後知後覺地垂眸,這才將安全帶扣上。

凌晨3點的雨夜幾乎沒有其他車輛,但道路濕滑,視線也受阻,警隊行駛緩慢,眾人都是夜裡突然被叫醒,這會子瞌睡蟲來襲,陸陸續續靠在椅背上睡著了。

時怛雙手疊在腿上,後腦枕在身後的椅背,側頭安靜地看着玻璃上汨汨而下的水柱,直到眼睛發澀,才緩緩闔上眼。

她一點睡意都沒有,耳邊除了大家輕重不一的呼吸,只有窗外像是要響個無休無止的急雨之聲。

身前忽然壓下來一層輕微的重量,時怛睫毛顫了顫,一股淡淡的暖意籠罩住自己,她沒有睜眼。

后座的景明看着師傅拿起座椅上的外套,不急不緩地蓋在旁邊那人身上,動靜很輕,卻又沉着平和。

她目光輕轉,落在時怛安靜的睡顏。

景明坐在對方斜後方,只能瞧見她小半邊側臉,除了無人色的白,依然是白。

她眼神有些深,看不穿在思量什麼,只是默不作聲地看着前面的人。

三輛車停在警察大院,勘查組的人各自進入足跡分析室、實驗室,而解宋跟景明則帶着時怛走到一間密閉的小房間。

房間設施很簡單,一張小圓桌,三張普通的椅子,角落立着一個鎖起來的儲物櫃。

兩個人戴上新的手套與護目鏡,他的手裡拿着一根20公分左右的長管,對她說:“我們要檢查一下你身上的傷痕。”

景明接過話尾:“要麻煩你脫一下上衣。”

“好。”她沒有波瀾地點了點頭,解開自己的扣子,雪白的肌膚袒露在二人面前,解宋神情沒有變化。

衣服被褪到腰間的位置,露出她緊實平坦的小腹,她抓住衣服,不讓它往下滑去。

他說:“眼睛閉上。”

眼皮低垂,她閉上眼,聽覺忽然敏感了起來,聽得到他們淺淺的呼吸,聽得到衣物摩擦的聲音。

他打開紫外光燈,從她的額頭往下緩慢移動,最後停留在下半部臉。

紫外光燈將她臉頰與下巴傷口上的淤痕照得十分清楚,景明舉起照相機,按下快門。

燈管又繼續往下游移,然後景明說:“麻煩轉一下身。”

腳下動了動,她閉着眼睛轉過來。

“頭髮弄一弄。”

她抬手,將一頭已經快要全乾的頭髮撥到前面,用手固定住。

解宋手裡的燈從她的後脖往下移動,最後停在肩胛骨的瘀痕。

景明照了相,燈又繼續往下,在腰窩往上十公分的位置,斜斜地刻着一個清晰的腳印。

時怛聽到啪嗒一聲,燈光按動的聲音,然後聽到她和善的聲音:“可以睜眼了。”

把紫外光燈放好,解宋交代景明:“你去把足跡跟1號檢材分析出來,其餘的待會我來。”

“好。”看了看時怛,她拿上東西,先離開了房間。

狹小的空間剩下他與她兩個人,他沒說話,從儲物櫃里拿出一個醫藥箱:“坐下吧。”

她聽話地坐下來,看他在箱子里搗鼓出幾樣東西。

“抬一下頭。”

手裡拿着消毒水跟棉簽,他俯下身,用棉簽沾了瓶子里的水,細細地幫她擦去下巴跟脖子上殘留的血跡。

時怛聞到了一陣淡淡的酒精味,被他擦過的地方不是想象中的刺痛,而是意外中的清涼。

他低着身體,她抬着頭,目光略過對方,盯住頭頂白花花的天花板,而他的視線則專註於她下巴上的傷口,一如此前在她家中那般。

二人的呼吸偶爾在空氣中交融,很快又消散開來。

傷口消過毒,他取出藥膏,用棉簽沾上,均勻地塗在她下巴半寸長的傷口上。

一陣熱辣的感覺忽然襲來,時怛下意識縮了縮肩膀,眉頭微攏。

見狀,他手上動作忽然一頓,須臾後靠近了一些,在她刺痛的傷口上吹了吹,再吹了吹,舉止略顯生疏。

時怛驀地定在原地,霎時間動也不敢動。

那種熱辣被他的氣息減緩,她一聲不吭,清晰地感覺到對方正在觀察自己的反應,看她的疼痛有所減緩,此後棉簽每抹到傷口一次,便伴隨一陣人工製造的清涼。

“三天內不要沾水,不然容易留疤。”將一塊方形繃帶剪去一半,輕輕貼在她的傷口處,他說:“可以了。”然後移到旁邊去,沒再與她面對面站着。

圓桌對他的身高來說著實有些低,這邊剛直起身來又伏低,在醫藥箱里取出一個自封袋。

把幾塊繃帶對半剪開,跟消毒水、藥膏一併放入袋子里遞給她:“每天洗澡後換一次葯就行。”

她抬手接過來:“謝謝。”

“我送你過去。”

“不用,我想你們會很忙,我自己過去就行。”

聞言,他將她送到樓下,開了傘放遞給她。

她頷首,走下台階,院子內開着燈,雨勢已經見小,蹚過一地的水窪,她走到那間燈火明亮的大廳。

直到那抹單薄的背影消失在燈火之中,解宋旋身,抬步往實驗室去。

時怛被引進一間會客室,刑警隊里負責描畫的警員將嫌疑人畫像描畫出來,讓前者比對。

“雨衣要再大一點,長到小腿的位置,頭盔是這種全臉式,但是這上面的logo還要再深一點,是立體的。”

她看向頭盔擋板上透出來的那一雙眼,渾濁的眼裡是種平靜的陰寒,她沒辦法想象,一個人的眼神是如何做到把殺意掩藏在平靜的表面下!

一股寒意從腳心緩慢鑽來,她將畫還給對方。

警員按着她的形容繼續修正,最後將一副完整畫像遞給她。

“我記憶里那個人,是這樣的。”

完成畫像,莫隊見了她,將手裡的名片遞出去:“我們會盡全力追查嫌犯,如果你還有任何線索,隨時可以聯繫我們警方。”

禮貌頷首,時怛雙手將名片接過。

“警方後續可能還會需要到案發現場複查,所以你的住所暫時沒辦法居住,沒抓到犯人前,你也要注意安全。”

他語帶抱歉:“你要去哪裡,我安排人送你過去。”

靜默了須臾,她似乎在猶豫什麼,稍許後方問:“莫隊長,我能天亮之後再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