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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河。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

繞着河岸披滿淡淡的翠綠,在記憶中的世界若影若現,封塵心裡很清楚,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如果要追溯,就必須從過去之我中追溯,然後以現在之我做為撬杠,在未來之我中找到答案。

在這其中,就必須撬開盒子的記錄,以過去之我做為界限,才能窺得一二。

黑血城堡內,封塵的黑色大衣無風自動,他闔目泰然的站在那裡,周圍一層層透明的位面之力如狂暴的獸群,正在撕碎整個二樓的宴客廳。

於是下一秒中,封塵聽到了奔騰的黃河之水,嗅到了一絲絲帶着腥味的濕潤河岸空氣,腳下一片柔軟,一個生機盎然的世界將他包圍。

“百年之前的黃河……”封塵看到那標誌性的建筑後瞭然於心,只是他不知道為何記憶的追溯會追溯到黃河,於是他走過那茵茵綠草,聽着急流敲打河岸的濤濤聲,朝那曾經的二層小樓走去。

推開門後,一切如舊,只不過所有的傢具掛着一絲灰塵,封塵深吸一口氣想要將這些灰塵吹散,奈何這原本是記憶之物,一口可以將黃河吹出一條逆流的氣息此刻卻吹不散這些灰塵。

“吱呀。”

封塵回頭看去,那門自己關上,他面色平靜,在盒子的記憶中,於過去之我的範疇內,這間屋子的門本來就是關的,而之所以之前能打開,在過去之我的記憶中,這門,能被打開。

但卻除不盡灰塵,因為過去之我的記憶中,此時,蘇玉已經陷入沉睡,故灰塵無法除盡。

不僅如此,在封塵的視線內,整個屋子的時間像是瞬間被加快,雪白的牆壁出現裂縫,牆漆斑駁,木桌出現腐朽,地板變得薄脆,窗帘掛着厚厚的灰塵,那扇門的鎖子,已經銹死。

此時,封塵目光身子一怔,目光定定穿過那扇門,似乎覺察到有人站在門口,而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想必,已經落滿灰塵了吧?”

“陸離……”封塵默念着這個名字,他想打開門看看百年歲月中故人的模樣,但當他將手放在門上時,三位一體的力量,無法撬動這扇門。

神是無所不能的,既然如此讓神創造一個它無可奈何的,這是一個矛盾的說法,就如現在封塵一般,他無法從過去之我的記憶中反駁自己的記憶。

封塵一拳砸在門上,他深吸一口氣,露出一絲苦笑,而後靠着門坐在屋子內。

百年歲月,在自己邁入黃河後的十年後,蘇玉陷入永眠,五年之後,陸離出現在這裡,封塵揚起腦袋靠着大門,他不知道為何被二十四小時監管的陸離會出現在這裡,這裡一定有他不知道的東西。

“告訴我……陸離……”封塵眯起眼睛,而後視線出現短暫的恍惚,長嘆一聲。

“過去已經無法重現,但我還活着,陸離,十五年未見了……”

如果封塵能看到這一切,便能看到一個身形看上去憔悴,皮膚蒼白面容看上去黯淡無光的男人站在門前,陸離和自己分別後的樣子天差地別,當初英俊,開朗,現在佝僂的身影只有死氣沉沉,而這才過去十六年。

陸離像是發現了什麼,走到那片花海的中心,俯下身子用手勾起粘在黑紅色花朵上的露珠,然後又搖搖晃晃站起,看上去無比虛弱,似乎用了不少力氣才站起身來。

然後,他走到河邊,一雙褐色帶黃的眼睛似乎有些渾濁。

“封塵,我知道你在這裡。”陸離低着頭,他扶着腿然後坐在冰冷的河岸邊上,隨後想到什麼,露出一絲闊別重逢的笑意。

兩個不在一個世界的故友開啟了超越時空的對話。

“我在。”封塵聽着那伴隨着黃河之水的濤濤聲的話語,嘴角勾起一絲闊別重逢的笑意,然而下一秒,陸離聲音充斥的刻骨恨意還有悲傷讓封塵笑容凝固在嘴角。

“封塵,冷染戰死了,我和深淵談了很多,時間不多了。”

“冷染戰死……”封塵雙目閃過一絲蒼白,百年歲月,每個人都有每個人要走的路,誰也替代不了,對此,封塵他只能長嘆一口氣,擠出一絲笑容,雙眼盯着那變得黑黃的天花板。

“我知道你處在奇怪的地步,我無法猜透,也許在解決你長久以來的困擾吧,但是,時間真的不多了。”

門外的河岸上傳來一絲夾雜着重重抽泣的聲音。

“五年,最多五年,我還能撐住,到時,我會送一份大禮給你,拿着它,幫我做一件事。”

“人們常說大局為重,但大局不如她重要,封塵,我為人類甘願永站黑暗,但冷染的事情讓我寒心……”

之後是空白的沉默,陸離的聲音再次傳來。

“我相信你……不會忘的……”

“你不會忘的……”

陸離搖搖晃晃站起身來,身影朝遠處走去,屋內的封塵闔上雙眼,他深吸一口氣,平靜中帶着顫抖說道:

“記憶跳躍,時間:五年。”

生命如一場電影,歲月是這其中的無聲的插曲,屋子變得更加破舊,當封塵睜開雙眼後,入眼的是完全剝離的牆皮,角落的蜘蛛網,破碎且上面覆蓋一層厚厚灰塵的地板,在這其中,還有腐朽讓人呼吸沉悶的屋內空氣。

“二十年了。”

封塵聲音帶着滄桑,此時的他還應該在那淤泥之中,只不過這記憶中,他依舊在屋內,如果沒有三位一體,記憶中他將代替過去的自己,三位一體下,過去、現在、未來被分開而又緊密依靠,他現在只能代表未來。

耳邊依舊是那滔滔不絕的黃河之水,此時多出了一絲別的聲音。

大雨,而且空氣因為大雨帶着無比的潮濕,且寒冷。

一個粗重的喘息聲從門外響起,緊接着是距離的咳嗽聲,彷彿要把那肺咳出來。一聲蒼老無比的聲音又從門外傳來。

“咳咳……封塵,你還沒有醒來……”

門內封塵低沉的說道:“我在這裡可以再等你百年,陸離,但你熬不過百年啊……”封塵從這聲音中聽出極度的虛弱和蒼老,同時一個熟悉的氣息,似乎自己就站在門外,封塵知道那是什麼。

四大盒子之一,幻想盒子。

“……人老了,稍微一點感冒都是致命的,這股吹在河岸的清風看上去都像敵人……”陸離劇烈咳嗽,他目光卻從渾濁變得越發明亮。

封塵長嘆一口,而後只聽到這個聲音越來越遠,封塵此時忽然覺得鼻子一酸,陸離千辛萬苦來到這裡,不知道付出多少代價,然而每次都是站在河邊,和自己說上兩句話。

執着,痛苦,已經悲傷和孤注一擲的決然。

封塵手一伸,三角形的幻想之物浮在自己手掌之中,他目光深邃且悲傷,他聽到了那遠處的叫喊聲以及轟鳴的汽車聲,高空傳來無數螺旋槳的聲音,封塵現在才明白為何盒子會在自己手裡,心裡的疑惑終於划上句號。

“陸離,這幻想盒子,我封塵,收到了……”

而此時河岸上傳來的聲音重咳不已,門內的封塵盯着手裡的幻想之物出神,伴隨着叫罵聲,開槍聲,封塵站起身來,他雙目透着無窮的深邃和悲傷,扭頭朝門的方向看了一眼,河岸的陸離也被身後傳來的聲音所吸引,他回頭看着追殺自己的軍隊,但那目光只是落在軍隊上一瞬,隨後放在那棟屋子內。

陸離帶着解脫的笑意浩然出聲道:

“朝辭白帝彩雲間,”

“千里江陵一日還,”

“兩岸猿聲啼不盡,”

“輕舟……”

緊隨起來的距離槍聲將他擊倒在地,那飄搖的燭火伴隨着冰涼且寂寞的喘息聲消散在河岸。

“終過……萬重山……”

屋內的封塵噙着淚水,他緊閉的嘴裡緩緩吐出陸離最後的話語,將幻想之物收入體內,身影消散在原地。

……

蘇玉和嫚薇正站在二樓的宴客廳門外,嫚薇看着闔目的封塵眼角滑出兩行淚水,一股悲傷瀰漫在周圍,她不知為何,同樣感到一絲悲傷。

蘇玉眼眶微紅,她心裡默念道:“終究還是追溯到過去了嗎?”

百年歲月,百年傷痕。

這時那股位面之力慢慢消散,封塵睜開雙目,其內古井無波,側身望着那夜幕閃過一絲悵然,喃喃自語道:

“若這是冷染和你百年的夙願,我將幫你走完……”

“走完什麼?”蘇玉邁着修長的雙腿朝封塵走去,“我們準備要走了,黑血城已經被我們掃蕩一空了,這裡有很多的財寶,還有狗哨酒館要重建,一堆事情等着我們……”蘇玉面色帶着一絲不自然說道,雙目出現一絲懇求。

封塵默默看着蘇玉,忽然笑道:“你在我面前不會說謊。”

蘇玉沉默下來,她扭過頭去面容閃過一絲不情願,嫚薇滿頭霧水的看着兩人,她完全不知道他們再說什麼,但依舊認真聽着。

少許沉默後,蘇玉面色認真的看着封塵說道:“既然你決定了,我便不會多言,你若死了,我也會死,別拖累我。”

封塵帶着笑意看着蘇玉,點點頭,將一張定點傳送捲軸交到蘇玉手裡,囑咐道:“注意安全。”

蘇玉帶着一絲怒氣從封塵手裡搶過捲軸,揚起頭顱對着嫚薇冰冷說道:“我們走!”然而還沒走兩步,蘇玉停下身子,露出精緻的側顏,白皙粉嫩的耳垂下面帶着的耳釘閃耀着一抹血色,媚眼如絲的說道:“封塵,如果你不來,這裡可是一場宴會,現在,在這結束之時,要跳一支舞嗎?”

“好的。”封塵笑的無比開心。

一邊的嫚薇這次徹底凌亂了,她看着一邊那令人作嘔的碎屍,空氣是化不散的血腥味,怎麼看怎麼不像是跳舞的地方。

封塵扶着蘇玉輕盈的腰肢,嗅着她身上的體香,感知囊括整個黑血城,發出輕嘆。

“與你共舞……”

蘇玉迷戀的看着封塵,露出淡淡的笑意。

“與你共舞,封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