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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蕭泉念念不忘的劉盲,如今正躺在一灘廢石堆中,這裡,正是‘限時任務’發生的戰場,現今已是死寂一片,遍地可見喪屍殘骸和玩家屍身,空氣中散發出的腐臭氣息,甚至讓瀰漫著的白霧都不敢靠近……

劉盲那張已經凹進去的大臉上,再也看不到往昔的陰沉與得意,整具破娃娃一般的身子,零碎的堆積在一起,就如同準備回爐重做的玩偶。

在他的屍身邊上,趴着一個蓬頭垢面的女人,正是親手殺死劉盲的啞姑!

兩天一夜未曾進食,這讓啞姑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她兩手虛虛的攏住劉盲的殘體,乾涸爆皮的嘴唇不停翕動着,冰冷的全身感覺不到一絲熱氣。

一聲輕微的震動突然出現在寂靜的死亡戰場中,緊接着,是密密麻麻的輕微響動,再到最後,就是清晰可聞的奔跑聲……

抖了下手腕,啞姑虛弱的睜開眼睛,那混沌的腦殼在她睜開眼的一剎那好似裂開一般。

“哼!”啞姑輕叫了聲,趕緊用力咬牙忍住,求生的本能讓她不敢發出一絲響動。

她半眯着眼睛保持着蜷縮的姿勢,聽着身邊呼嘯而過的聲響,在死屍堆里一動不動,就這樣等了約莫十分鐘,她才感覺再無一絲響動,又停了約莫半個小時的時間,啞姑確認了安全後,開始費力的爬起身子。

漆黑的夜中,視線可及處,只有屍體上的朵朵磷火發出滲人的光亮,拄着一根木棍的啞姑,就這樣孤零零的站在數千名死屍的露天墳場中,瑟瑟發抖……

啞姑聽着遠處細不可聞的怪物嘶鳴,慢慢的向周邊摸索着,乾裂的喉管急需水源,而抽吧在一起的胃袋發出的轟鳴與刺痛,更是讓她無視當下的恐怖環境……

從一名死去多時的玩家屍身中翻出瓶老白乾,啞姑想也不想就仰頭灌進嘴裡,她顧不上胃裡被酒精刺痛的燒灼感,抓起一把沾着泥水的饅頭碎渣就塞進嘴裡……

待啞姑稍微填飽了肚子後,腦中的思緒才開始正常,她突然想到了什麼,不禁顫巍巍的站起身,驚惶的在戰場上四處找尋着什麼,那條被穿透的左腳被她那樣拖在地上,整個人在暗黑的蒼穹下,如同一隻拖着長尾的獨角獸,孤單而凄涼……

“呼……”啞姑長喘了一口氣,滿嘴的酒味讓她很是不適,她拖着殘腿跪在地上,顧不上被碎石顆粒扎破的身子,整個人環抱住劉盲的屍身,已經沾滿眼屎的眼眶,又滾落出兩行清淚……

…………

三個小時後,啞姑將一根木牌牌用力摁進土堆中,她強忍住右腳的鑽心痛楚,端端正正的跪在地上,對着剛堆好的墳包認真的磕了三個響頭。

“盲哥,”末世來臨時,在自己的身子被鄰居老人侵犯後,啞姑就不再說話,因此,這兩個字從聲帶吐出後在空中拖出一道歪斜的音階,聽上去很是彆扭,啞姑吞咽了口口水,慢聲道,“盲哥,我叫艾雲,家住秀川路大街2弄,被你釘死在牆上的老不死的,就是殺我父母的仇人,從那一天起,我就一面喜歡着你,一面想殺死你,我不想再變成男人的工具,我只想做我自己,哪怕我明天就這樣死掉……”

“可是……”啞姑抖了抖嘴皮子,手背用力將糊滿眼睛的淚水擦去,她梗咽着嗓子:“可是你擋住那兩個怪物讓我走的時候,我才知道,我是喜歡你的,是真喜歡!跟你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可能是我這麼幾個月來最輕鬆的時候,我很喜歡被你保護的感覺,哪怕是被你進入我身體的時候,我都能感受到你是疼我愛我的……盲哥,就在把你砸死後,我就想跟你一起去死了啊……”

吸溜一下鼻子,啞姑用力搖了搖頭,彷彿劉盲就在她面前一樣,她低聲說道:“但是我現在還不能死!我已經很久沒來月事了,我想我可能懷上了,不管是不是你的,我都會讓他姓劉,我都會告訴他,他有一個好爸爸……”

啞姑從地上撿起一塊石片,用力在手腕上划出一道傷口,看着從翻卷出皮肉中湧出的血水,啞姑揚起沾滿泥垢的臉,對着墓碑平靜道:“從今天起,這世上就在沒有艾雲,只有劉芸,盲哥,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記得在下面等我,等我把孩子生下來,撫養他長大成人後,我就去找你,來生,我們做夫妻!”

改名為劉芸的啞姑,又在墳包前跪坐了半晌,待到天際慢慢發白後,才吃力的站起,她看了眼手腕已經慢慢結成痂的傷口,又看了眼傷口上相鄰的永夜之章,上面的標註信息赫然已經是一級!

劉芸拄着木棍憑着記憶,看向昨晚鬧出大動靜的地方——那個方向,正是盲哥死的那天,那個長着四肢觸手的白髮怪物跑過去的方向……

順着劉芸的目光所向的盡頭處,再向前順沿着推進數十公里處,赫然是交通大學!

交通大學,生化實驗樓頂樓。

高博瞪着那雙白亮的雙瞳,陰慘慘的凝視着面前幾隻喪屍,一直緊繃的面色開始柔和下來,他的鼻孔噴出一道長氣,好似做了件很傷心神的事情一般,整個人隨之鬆懈的倒坐在沙發椅上。

“高博,就是個畜生!你為什麼不死?為什麼不去死啊!”葉知秋赤果着身子被緊縛在張桌子上,如同那天的情形一樣,她身下的地上已經彙集一灘薄薄的血水。

“我告訴過你,我不想聽見任何噪音的。”高博閉目輕語道,那條擱置在沙發扶手上的左手,用力拍了拍。

“高爺,您安坐,我知道!我知道!”薛東明白,高博這前言不搭後語的話,是沖他說的,這也是他目前還活着的唯一價值,因此,他不得不更加殷勤些、再殷勤些,如同一條搖尾乞憐的狗。

只見薛東用力將桌子的四腳障木拿開,早在桌子腿上固定好的輪子登時被推了動起來。

薛東一口氣將不停喝罵的葉知秋推進一旁的房間里,又熟練的從身邊的桌台上抓過一張白布,朝天抖了抖張開着鋪蓋在女人的身上,遮住了那些血肉模糊的創口,還有那被血水遮掩着的****。

做完這一切的薛東,看着仍不停嘴的葉知秋不禁頭疼萬分,他小聲靠在女人的耳邊急急道:“姑奶奶,您就當行行好,給我一條生路可好?”

許是先前被高博強行劫取的精髓過多,許是被複釘死在桌上的體力透支了太多,在薛東說完後,葉知秋嘟囔着閉上了嘴,她直勾勾的盯着搭落下一塊板革的天花板,揚聲問道:“那把刀呢?”

“噓……”薛東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用手捂住葉知秋的嘴巴,臉一剎那變的蠟黃,他怒極急聲道:“你怎麼敢就這樣說出來?作死嗎?”

葉知秋冷眼等着薛東,牙齒一用力將緊捂住她唇上的臭手咬開,她哼笑兩聲,面頰兩邊重又豁開的創口更顯猙獰:“還真是怕死的東西,蕭泉瞎了眼才會收你當小弟。”

“是個人都怕死,你是因為活夠了!”薛東攥着被咬掉一塊肉的手,氣急敗壞道。

“你以為高博不知道你白天幫我弄來把刀?你還真把別人都當傻子了……”葉知秋神經質的笑了幾聲,兩頰邊的黑洞就如怪獸初睜的眼瞳,“他是閑極無聊,想看看我們會怎麼做,就像你小時候給螞蟻製造障礙那樣。”

“我想,我離死,已經不遠了吧……”不等薛東接話,葉知秋緊接着冒出這句,隨後便閉上眼睛不再言語,徒留薛東一個人傻子似的在那裡摸不着頭腦。

而門外的高博,依舊坐在沙發椅上,他忽然扯了下嘴角,彷彿笑了聲,彷彿又沒發出任何錶情,就那樣,如同一隻失去電力的玩偶,靜等着灰塵的擁抱……

那四名千奇百怪的喪屍怪物,也像泥塑的一般,安靜的躬身站在高博身前,一動不動,若細聽便可察覺出他們呼吸間的急促感——那是對地上鮮血的渴望!

時間好像過去了很久,久到高博都記不起來自己第一次獲獎的時候,在領獎台上說了些什麼,他隨即微微搖了搖頭,那些齷齪的學術騙子不想也罷,進入了名利場,再想要安心做學問,可真是比登天還難啊!

高博心中動了一下,他突然很後悔自己選擇的這條路,如果,當初拒絕掉第一塊獎盃的領取,拒絕第一場酒宴的邀請,拒絕第一個老友的懇求……可能現在的自己,已經站在了技術的最高峰了吧?至少,浩浩不會就這樣死去才是……

想到高浩,高博自然而然的想到妻子,葉知秋,他深愛着的女人,曾經對他狂熱崇拜的學生,然後成為他個人事業的得力助手,最後又成了他這輩子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妻子。

可現在……

恐怕這世上恨不得自己立刻去死的人中,知秋的怨氣是最大的吧?

高博想到這一層,閉上的雙眼陡然睜開,他感覺到過速跳動的心臟中一陣煩亂,所以,他在看到那四名恭敬的站在面前的四名喪屍,更加惱火,因此,他想毀滅一切!

只是,當手抓住第一隻喪屍的脖頸準備捏斷的時候,高博猛地眨了眨眼睛,他好像剛醒過神一般,趕緊停下逐漸發力的手掌,那名幾乎要被他捏斷脖子的喪屍臉上,現出祈求般的痛楚。

差點讓心中那股殺念控制了——高博粗喘了口氣,然後摩挲一下喪屍被捏住的脖子處,似在給予其安撫。

“快了啊……就要快了!”突然的呢喃聲在空寂的頂樓中響起,顯得尤為突兀、刺耳,高博好像感應到了什麼,幾步走到落地窗邊,俯身向南邊看去,透過黎明的光線,他那對發白的瞳孔中映入一排排安靜湧進交大南門的喪屍群,而越過喪屍群的先頭部隊,向後看去——那是一眼望不到頭的喪屍大軍!

他,高博新召喚而來喪屍軍團,又要開始重新組建了!

只是,不知道這次軍團所要撕毀的目標方向,會落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