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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會有草木的味道?沉睡中的人尚不能張開眼睛,他動了動手指,被發覺自己的左手正被人緊握着。怎麼可能!這裡雖然偶有幻象,但不會這麼真實。他花了好些時間張開雙眼,奇怪了,自己身邊竟然有一個青年,他費力的打量着這人,這青年的五官眉眼有些熟悉,自己似乎在哪裡見過。

“阿衍……”男子輕喚了一聲:“是阿衍?”

那麼這裡?

他環視了一周,這裡顯然不是滅境,不是在太陽神殿。

這怎麼可能呢?他看着眼前入睡的青年人,難道齊衍已經將自己救出來了?昭明還有厲染,他們沒有依自己所言將這人封禁嗎?

男子半坐起身子,正想要將手從那人掌中抽出,可這一下似乎驚動了青年,男子眼看着青年揉了揉眼睛,然後在自己面前抬起頭來。

不得不否認,再次見到這人凰滅的心中是歡喜的,可僅僅是一瞬間的歡喜。短暫的對視後,他那眸眼便只剩下了冷色。

“師父……”齊衍似乎不敢相信,半跪在地上呆愣了數秒才又喚了一聲:“師父,你醒了?你感覺怎麼樣?身體是不是恢復一些了?”

“這是何處?”男子開口,這聲音清冷異常,似乎還帶着慍怒。

“這裡,是中皇山。”

“中皇山?我為何在此處?”

“師父你被暮昭明他們困在太華秘境里,徒兒昨日將你救出,之後就到了這裡。”

男子心中的最後一絲希望也隕滅了,滅境,果然還是被這孩子打開了,想來那星轉之輪又何曾錯過。

“你為何救我?”

“師父,”齊衍臉上的笑意僵了大半,“師父,難道不認識阿衍了?”

看這人微微抬頭,齊衍才忽然想起什麼的站起身子比划著,說:“對了,師父你當年離開時阿衍才這麼高,四十多年過去了,阿衍的樣貌也不再是那個幼子,師父你不認得也是應該的。”

“齊衍,我是在問你,為什麼要打開滅境?”

這下齊衍完全接不上來了,他思忖開口,言說:“我既然知道師父你在被囚禁在其中,當然要想辦法救師父出來了,這……難道有什麼不對嗎?”

“不對。”

齊衍呆愣在原地,心中多年來的堅持似乎要一剎崩塌。

“師父,你,肯定是太累了,我知道這些年來你在滅境之中受了很多苦,我……我應該早點去救你的,如果我……”

“太華山可還在?”

“太華,”齊衍此時終於露出了一絲愧色,只吶吶的說:“太華山,已經全部塌陷了,還有我種在天璣堂中的滿院子桃花也一樣,雖然我已經種出了永不會謝的桃花,但可惜了,還是沒能讓師父看到。”

“你出去吧。”

“師,師父?”齊衍又驚又懼,雖然凰滅是個冷清的人,但他對自己從來不是這般,“師父你……是不是太累了,不如我……”

“現在就出去。”那人語氣淡淡的,可其中透着不容抗拒的威嚴。

“是,徒兒先告退了,師父你好好休息,我等下再送飯食過來。”

“不必了。”

齊衍又是不愣,一下自己圓說:“對了,師父是仙身,是不需要這些食物的,但是師父你身體還很虛弱,若能吃下一些也是好的。”

男子靜坐於床榻上,他已經閉上了雙目,顯然在下逐客令。

“那徒兒,先行告退。”

退出房門後齊衍一直盤桓在門口,他覺得不對,為何現在的凰滅會對他如此?按理說他們劫後重逢,即便凰滅再怎麼清冷也該透出些許暖意才對,但方才那人目中含怒,好像一直在壓着隱而不發。難道,這個人不是凰滅?

齊衍想來走遠了,在山腰處才喚出昊英,問道:“三足金烏鳥可會出錯?”

“不會。”

“從來不會嗎?”

“從來不會,”昊英想了想,又補充道:“主上,那人絕對就是主上之師,金烏根據滄海瑤琴上殘留的氣息才尋出,這不可能有錯,但滅境中變化莫測,或許是那人在其中呆得太久,被不知名力所傷而變了本性呢?”

“變了本性?這本性,是這麼容易變的嗎?”

“滅境之中生靈全無,是一片徹徹底底的死地,而且滅天之災日日反覆,其中苦楚不是常人所能消受的,還請主上多有些耐心的啊。”

是啊,那人在滅境中受了這麼多苦,性子變得有些古怪也是應該的。齊衍又折回了那屋子,他只在那人房門口坐着,不敢離開半步。

現在該怎麼辦?他苦心維持的平衡終於還是被打破了,這其中一定還有巫族的力量在。千年之前他們利用藺珩和趙殊衡開啟了五靈血陣,用數十萬人的性命為餌才使得滅境之門重現人間,可惜,這世上只有出自於滅境的人和物才能感知到滅境大門的所在。當時正在天地各處遊歷的凰滅感覺到了這變化,他也正是因此才找到了太華山。

不過滅境之門雖然現世,但是方位只有他一人知曉,只要不被打開便不會對凡世有任何威脅,他也正是因此才幫着在太華山創建了太華一門。說到底凰滅對太華傳授術法,為的就是扶植一脈來守護滅境之門,在那之後他親自設下了太華秘境,將滅境之門封禁於其中,因此那裡也成了太華山的禁地。

若一切就此繼續下去便好了,可他偏偏動了凡人的心思,他偏偏,對滅境生出了好奇之心。凰滅生於滅境,但在他腦海中卻絲毫不知滅境的模樣,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竟然對滅境生出了一股‘故地‘之感,他想去哪裡看看,哪怕只是一眼也好。可就是這一眼讓凰滅自行打開了滅境之門,也就是這一眼,才打破了原處於天地間所有的平衡。

四十多年前巫族司命循着地脈的動蕩找到了太華山,也就是在殺死那人之後凰滅才意識到,他自己犯下的錯,只能由自己來背負。他試着深入滅境之中,以己之力讓混沌之門再次關閉,這法子雖然湊效,但他也要永遠被困在滅境之中不得脫身,可也唯有他在滅境之中,才能保證這混沌之門永世安寧。而這便是要永遠被囚禁其中了。

凰滅和滅境同源,只有滅境消失,他才能跟着一同消失,但可惜的是滅境不存在時間,它永遠只是在重複洪荒滅亡時的那一天,如此想來,被困在其中的凰滅就是不死不滅的,他被困在了過去,而過去又怎麼可能會消失呢?早知道這結果的凰滅心如止水,對他來說,呆在天地的任何一處都是一樣的。

“阿衍。”凰滅輕聲念着這個名字,而齊衍,就是其中唯一的變數。

當時星轉輪中明明預示着,這人是破軍命格,日後必會給天地帶來動蕩,可即便如此,凰滅竟也不忍心殺他。凰滅一直覺得自己和草木無異,是不會生出這些凡人的情感的,但唯獨對齊衍,他失算了。即便是現在,他也不忍心對那人動手。

“師父,我熬了一些粥,不如你還是喝上一點吧。”

凰滅皺起了眉頭,奇怪,他竟然心亂了。

“師父……”

“不必。”

現在滅境之門已經重新被打開,以他現在之能是無法再將其關上了,大錯既然已經鑄成,就總得想辦法補救。

暮昭明、厲染、重謹,凰滅暗念着這幾人的名字,他感覺到了這兩人的氣息,而重謹,已經不在了。這和星轉輪昭示的結果一樣,重謹殞命後,太華山便會一項一項的遭受重創,接着着北域,後面是宸國,而最後就是整個凡世。

太華山,既然已滅他也不做多想,那接下來他便只能將目光放於北域。北域皇朝為妖族後人所掌,雪酴族在靈力、壽命和體能上都憂於天下各族,凰滅實在不明白,有什麼會像星轉輪中所預言的那般讓北域毀於朝夕。

“誒?師父你怎麼坐在外面?你為什麼不進去?”越千瀧見齊衍問道。

“沒什麼。”

“你再不拿進去這粥就冷了。”

“嗯。”

越千瀧正要走時就聽得齊衍說道:“千瀧,你端進去即可。”

“我?為什麼是我,我跟世尊大人,我們一點也……”

“讓你去,你便去。”

外頭又傳來了敲門聲,這次出聲的是個女子,而就算隔着房門,凰滅也感受到了她周身的不同氣息,她不是凡人?將女子喚進來後凰滅方掃了她一眼。

“世,世尊大人。”

“你是妖族?”

沒想到這人開口就是這麼一句,越千瀧只好說道:“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麼,反正我一醒來就在女媧神境,我想想自己也不應該是人族吧。”

“女媧神境?”

“嗯,以前就在中皇山啊,只是現在崩塌了。”

凰滅又問:“是你,打開了滅境之門?”

“是我,再加上柏皇、栗陸和昊英,當然了還有逐日弓和涅穹箭。”

柏皇、栗陸、昊英,齊衍果然找到了昔日的伏羲五臣。而這逐日弓和涅穹箭,它們都是巫族的聖物,凰滅找了多年也不見蹤影,現在竟然在這小姑娘手裡?她有洪荒妖族之元身,卻又能驅使巫族聖物,不對,這不可能。

越千瀧,她到底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