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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竟下起了雪,這妄海之邊已經有好多年不曾下雪了。

男子坐在琴台邊撥弄動着指尖的琴弦,一曲未過,他已起身走到了崖邊。

千山化,萬海茫,不知已經有多少時日過去了,河圖的幻像囊括天地寰宇,他在此看着群山成洋,滄海化木,在萬物生消變幻之間,他覺得自己像活過了億萬年之久,卻又似乎只過了彈指一瞬。

“無欒……”忽然,妄海之邊響起了一名女子的聲音:“無欒,你聽得到我嗎?”

這聲音?聽起來像是她,不可能!這……難道也是河圖的幻象嗎?

霎時,他眼前的水花凝成了一道水柱,片刻後那水柱竟成了一位年輕女子的模樣,只是水紋涌動,並看不清女子的容貌。

“無欒!難道你已經認不得的我聲音了?”

聽到這一句男子才走上前去,波瀾疊起的眼滿是驚詫。他看着這人形出神,好一會兒才伸出,將指沒入細密的水流之,就像是在撫摸着女子寒涼的肌膚一般,正掠過她險際的每一絲每一寸。

“千瀧……”男子輕念着這個名字,連多年如冰的聲音都變得動情,“你是,千瀧嗎?”

“我是。”

“千瀧,我已經有多久沒聽過你的聲音了呢,是幾年……還是幾百年?”

“無欒,已經有千年了。”

千年!男子身形一震,原來已經過去了那麼久,他低頭看着自己的雙,五指一張,那幾根冰藍色的琴弦就出現在他指間。

數百萬年來,除了大陣之的山河萬物,和他相伴的就只有這把名為‘凰滅的入骨長琴。這是當年琴河洛之眼初成時太一神上賜予他的,如今彈琴之人尚在,只是琴音早已和當年不同了。

“無欒,我說過我一定會常伴於你左右,和你御風而行,去下界凡塵看盡那天下真正萬里山河的。正是因為這樣,我才在魘池苦等了這千年。”

“千瀧?”男子心一陣熾熱,御風而行?看盡天下真正的萬里山河?這不過是他當年的一句玩笑話,想不到千瀧還記在心上,“山河繾綣,可惜,那些終究只是吾之妄念。”

“不!那不是妄念。”水紋波動下女子聲音有些激動,“現在我終於有會實現諾言了,我會來救你出去,我一定會讓你逃出這牢籠的。”

“牢籠?你是說這妄海?”

原來,於自己來說,這河洛之眼是個牢籠?

水花涌動下,女子想要抬起來碰一碰身前之人,可她右臂一動那水柱就一下散去,空留下一圈一圈的水紋。

“無欒……無欒!”女子伸出去,卻只捕到了一抹虛空,她雙眼失神的看着這偌大魘池,下一刻已經跌倒在池。

“千瀧。”在一邊喚她名字的是一位身着巫袍的年輕男子,他一襲長發微散,額前有一枚以血染就的祭火之印,說起話來又緩又柔,但帶着股不可抗拒的威嚴:“你現在已經擁有了元神烙印,不再是那個被困在魘池之的巫靈了。所以,就算是有我的相助,已非靈體的你是難以將聲音傳到妄海之邊的。”

“我知道。”

“而且,無欒他是河洛之眼的封記之神,你和他,本就不該有所關聯。”

“是嗎?那我該和誰生死相關呢,是你,還是族長大人?”

“千瀧……”

“你知道嗎?十數萬年了,當我在魘池被死去的巫族怨靈吞噬折磨時,我只能聽得到無欒的聲音,是他讓我活了下來,讓我成了今日的越千瀧。”女子抬看着那些附着在周身的凶煞之氣,這些已經傷不到得到妖神元身的她了。

“我在魘池被禁錮了十萬年,那時你在哪裡?族長和長老們又在哪裡呢?滄溟,就像你說的,我和無欒生而就不該有所關聯,但如果沒有他的聲音,我怕是也跟魘池裡的怨靈一樣,早就化成幫你們煉箭的魑魂了吧。”

“這些,為了巫族我們都是迫於無奈。”

“迫於無奈?呵……”越千瀧冷笑了一聲:“好一個冠冕堂皇的借口,不管是為了一人還是一族,你跟虛煞不過是為一己之榮罷了,不想巫族敗落在自己,不想挑這千古的罵名。而我一人在魘池過了十萬年,巫族的勝敗興衰於我早沒意義了。”

“巫族於你無關緊要,可妖族於無欒呢?他是太一親許的封境之神,他難道會棄族人、棄河洛大陣於不顧?千瀧,你想得太簡單了。”

“我想他會的,我明白他心所想。他已經獨自在妄海之邊空守了數百萬年,現在重獲自由的我,又怎麼會任無欒一人在那兒受苦?”

“千瀧!”

“我與他之間的這種感受,你又怎能體會?”

滄溟聞言低下了頭,當初以魂煉箭也是他所不忍的,多少族人因些失去了輪迴的會,永遠陷身於魘池之啊。讓大家沒想到的是,他們用萬千巫魂所煉化涅穹箭里竟然還附着着一個箭魂,也只有這個箭魂才能跟涅穹箭的祖巫之力相合,好破開河洛陣眼,讓大家越過不周山踏上妖族領地。

不過身為箭魂的越千瀧是靈體,是魅,縱然她能操縱箭的祖巫之力也不可能真正降臨到凡世。數日之後,因為承受不了人間濁氣,箭的魂力越來越弱。為了保住這唯一能控制祖巫之力的精魂,巫族先人才不得不將她隨着涅穹箭一起投入魘池之,好求得時間來尋找一個能和越千瀧靈體相合,並具有元神烙印的妖神元身。

想不到,這一找竟是十萬年。

“我一定要去救他出來,我一定會毀了河洛之眼,毀了那個困住他的牢籠!”

“千瀧,你就是因為這個才答應族長和幾位長老跟我去不周山的?”

“不錯,困住無欒的不就是你們口那個斷絕天地的河洛之陣嗎?既然如此,我就破了陣法,打開天地的通途,讓它再也困不住無欒,再也攔不住我。”

“你是這麼想的?無欒他,真的對你這麼重要?”

“滄溟,你們都是為了巫族為了大義,而我自私得很,我答應去不周山並不是因為我身為巫族之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為無欒,我想見他一面,想帶他來下界,我只是想跟無欒在一起而已。”

“但你可曾想過,無欒他可願離開妄海,可願看着你破開河洛之陣嗎?”

越千瀧聞言抿唇而笑,奇怪了,她明明是個不經年的少女,卻可以美得劍拔弩張又鋒芒畢露,讓人看着雖覺動心,又不敢太過接近。

“在十萬年前我們就心意相通了,難道我還會看不透無欒之所想嗎?”

心意想通?呵,滄溟覺得酸澀又諷刺,千瀧是身在魘池的孤魂,而那人卻是河洛大陣獨守長寂的封神。

魘池源自妄海,更是妄海在凡世的倒影,這本應該是兩處死地的,無欒和千瀧不過是因為魘池和妄海的本源關係才能透過時空聽到彼此的聲音。不過,在這數十萬年來,他們也僅僅是聽到了彼此的聲音而已,既然連容貌都不曾見過,又談什麼心意相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