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已出口，杜楓並沒有後悔，他知道自己後悔也沒用，他不想讓三個女人任何一個失望，對於她們自己都要給個名分，紙是包不住火的，現在敷衍着過去，以後難免會蓄積更大的危機。

李有詩的奶奶被李母扶着早早的回去了，守在這一桌飯菜前的只剩下了李占榮杜楓和李有詩。

“你們具體是什麼情況我也不想知道了，也不用知道，有詩你那個什麼工作趕緊辭了回來，讓你哥給你找個活，再不行了你來學校當個老師。”

李占榮的話帶着讓人無法否決的味道。

李有詩帶有祈求般的聲音說道：“爸！我們是真心相愛，我只想和他在一起。”

李占榮一把拍着桌子說道：“放屁！你懂什麼，你知道你這是幹什麼了嗎？”

“杜，我想你是個明白人，現在就止住對誰都好。”李占榮知道現在和自己女兒說什麼都不會有效果，話鋒一轉對杜楓說道：“我們這一家都是老老實實的農民，思想觀念也保守，你們這樣在一塊我們堅決不同意。”

杜楓低下頭說道：“我不想對不起她，我也離不開她。”

“好！你們真的知道什麼叫羞恥嗎？”

李占榮起身就要出門，迎面孫老闆跑了進來：“李校長，快去看看吧，這回他們那大鏟車都開過來了。”

“什麼？”李占榮原本因為生氣漲紅臉色變得焦急起來，直接跑着跑了出去。

李有詩對着孫老闆道：“這是怎麼了？”

“哎，這也是占榮他倔，這不是最近要在村子這邊蓋廠子嗎？選址就選在了學校那裡。”

“走快跟上！”杜楓說罷，拉起李有詩的手向外跑去。

李有詩不停的想着剛剛自己父親的話，甚至都沒有去考慮，第一次來這裡的杜楓是怎麼帶着自己來到學門口的。

北村的學不大，甚至可以說就幾間平房，拿泥土砌築的院牆顯得十分的簡陋，曾經這裡是周圍幾個村子唯一的學校，而現在它的作用只不過是給村子為數不多的幾個孩子，做做學前指導罷了。

李占榮站在大門口，看着身前的一座鋼鐵組成的怪物，燈光襯的他那臉上多了幾分堅毅，剛剛他是個不希望毀掉女兒的父親，而現在他是個不希望學生失學的老師。

推土機上，一個男子拿着喇叭喊道：“李占榮，趕快離開，否則不能對你的安全負責！”

李占榮沒有動，還是那樣站在那裡。

一個大漢走了過去指着李占榮道：“趕快離開這。”

“不能走！”李占榮挺直了腰板說道：“這還有十二個孩子上課，你們拆了這裡他們去哪？”

大漢伸出手直接拉住李占榮的領子道：“老頭，這地已經批了，你有問題找你們政府去，還有你們校長也在這合同書籤字了，你還要怎麼樣。”

“李叔不能怎麼樣，但是你再不鬆手，我絕對會拿你怎麼樣。”杜楓一把抓住大漢的手，死死的攥在手裡。

大漢吃痛鬆開了李占榮的衣領，驚恐的看着自己面前這個瘦的男人：“d多管閑事的趕緊滾開，跟你沒關係！”

杜楓嘴角微微上揚道：“他是我女人的父親，你說跟我有關係嗎？”

大漢根本沒聽杜楓說的話，他只是覺得自己的手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痛苦，在這個男子冰冷的眼神中，甚至他還聽到了“咔吧，咔吧”骨頭碎裂的聲音。

“我的手！”大漢跪在地上，捂着自己已經變形的手哀嚎道。

快到深夜，李占榮並沒有看到大漢那扭曲的手，只是不怒自威的說道：“杜，杜先生，這裡是我們家一點私事，您先回去道客房休息吧，明天一早我送您回去。”

“李叔，您這意思是要跟他們耗着？”杜楓一腳踢開大漢回頭說道。

“李有詩！”李占榮喊道：“把杜先生帶回家收拾個客房，我們家基本的待客之道還是有的。”

李占榮盯着那輛推土機，沒有看杜楓一眼。

“李叔，有些事我現在不知道如何跟您解釋，但是您在這裡我不放心，要耗着他們，我陪您一起。”

杜楓已經知道了眼前發生了什麼情況，多半是那個廠子要在這裡建廠房，李占榮不同意，這種事只要是有人居住的地方，就絕對會發生。

李有詩躲在杜楓的背後，靜靜的陪着李占榮站着。漸漸的李占榮身後的人多了起來，一個村子沒有多大，消息傳得很快，更何況是如此巨大的消息。

“你們等着！老子絕對不會放過你們，都是一群刁民。”大漢抱着頭，連滾打趴的跑回了推土機旁邊，似乎是和裡面的人說了幾句話就沒了動靜。

這一夜，李占榮站了一夜，杜楓李有詩，還有身後的村民陪着站了一夜。

次日，當天剛剛泛起一抹魚肚白，就看到四輛黑色轎車向著人群駛來，它們一路行駛着揚起一片沙塵。

等到車子停穩，杜楓才發現，這四輛車還都是連號的，清一色的奧迪都是幾年前的老款式，在晨曦之威的衝擊下，車輛的款式和動能都發生了質的改變，曾經還有些衝擊力的它們，現在也顯得有些狐假虎威的意思。

奧迪車門打開，一個戴眼鏡的年輕人飛速的跑下車，向著人群跑來。

“李叔！您說您這是幹什麼？”青年人跑到李占榮的身前說道：“這政府也批了，咱們村引進個廠子是好事啊，就是這幾間學校，咱們換個地方騰出幾間屋子不也行嗎？”

年輕人十分的稚嫩，全然是一副象牙塔中剛剛走出來的學生。

李占榮沒有說話，人群中孫老闆走了出來，一巴掌扇在了年輕人的臉上：“這幾天是不是又去找那個黃老闆了？”

年輕人捂着自己的臉在地上：“爸！你們怎麼都不明白呢，在村子裡建廠子，人家也出錢讓那幾個學生去城裡上學有什麼不好的？”

“這事你不明白，別跟着瞎起鬨！”孫老闆說道。

“孫凡？”杜楓看着這個青年想着年輕人，不由想起那個胖嘟嘟的孩子。

“廠子建咱們村，這都是好事，咱們馬上就能擺脫貧困了！”孫凡繼續試圖說服眾人道。

“這學校不能拆！”孫老闆說道：“你個逆子，你忘了你時候是在哪裡畢業的？讓你出去上個大學就弄出來這些東西。”

“我就不明白了，這個破學校有什麼好留的？”孫凡帶着哭腔說道。

從大學出來，他真的意識到了什麼叫現實帶來的殘酷，一紙並不算出類拔萃的文憑，讓他四處碰壁，曾經幻想的畢業就業的夢想如此的不現實，就在這個時候，一家公司要再北村建立工廠的消息，傳到他耳朵里，他依然決然的來到了這家根本不知道生產什麼的公司。

懷揣着發展家鄉，夢想着實現一身抱負，孫凡在自認為對的路上越走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