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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二舅爺的年紀也不算小了,五十七了。他出生的那年,章敬皇后病薨。

他其實是哥哥吳漵養大的,雖為兄弟,實為父子一樣。這個人從小就比較聰明,情商很高,代宗很喜歡他。

到了德宗朝,也是德守最信任依重的人之一,一直親賴有嘉。

因為張軍的出現,吳湊的生平也受到了影響,沒有出京,而是直接委任了右金吾衛大將軍。

這老頭性子很剛,德宗李適這個人有點任性,有些時候的詔意老頭就敢直接頂回來,拒不執行,也不讓別人執行。

之所以這樣,除了二舅爺的身份,他本身的能力和忠誠,也是原因之一。

“陛下。”老頭身着絹甲,進來先給李適施禮,沖李勉拱了拱手,就看向張軍:“這位,就是鳳翔郡王閣下了吧?”

郡王,可以稱呼閣下了。

“鳳翔張增,見過大將軍。”張軍給老頭行了禮。

“當街施暴,該當何罪?”

“某隻是恰逢其會,以暴止暴,疏導交通罷了,大將軍有所誤會。”

“徼巡街典,例例在目。”

“那大將軍當知原委,何必為難晚輩?”

李適了李勉也不插話,就在邊上看這一老一小交鋒。就差一把瓜子了。

“若是禁止,些許頑仆惡侍也就罷了,某也不當真,卻當眾破轎,毆打當朝四品少尹以斷其腿,文武百官在旁圍伺,若不正法,置徼巡於何地?”

其實老頭還是蠻講道理的,說的也有道理。

對方蠻橫,你着人把他的家僕隨從打一頓驅散,那也就算了,就當這事沒發生。

可是你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在大街上,把坐在轎車裡的京兆少尹揪出來打了一頓,還打斷了雙腿,這就是赤祼祼的施暴了。

而且也太不把金吾衛徼巡放在眼裡,太不把國法放在眼裡。

如果這事不處理,不給文武百官一個合理的解釋,以後金吾衛還要存在嗎?還要不要工作?朝庭的威信還要不要了?

其實這事吧,張軍也鬱悶。他讓帶刀去把竇申的人打散,是真沒有連竇申一起打的意思,他怎麼可能會犯這種常識性的錯誤嘛。

其實就是隨口一句打斷對方所有人的腿,讓帶刀領會錯了。

不過打都打了,事也出了,張軍肯定不會說這不是我的錯,是帶刀理解錯了。手下執行自己的命令,那肯定是要護着的,這事沒得說。

“那個,國舅啊,”張軍就差湊上去頂煙了:“這事兒某給國舅道個歉,某切實沒有枉顧徼巡的意思,凡軍旅,某一向是視為袍澤的。

這事只是當時竇家隨侍太過囂張,打了我的侍衛,當時某一時激憤,其實打完我就後悔了,這不,我就來找陛下認罪,正巧國舅你就來了。”

“即然以身試法,便需依法行事。”

“這個,那什麼,”張軍看了看一臉與我無關我只是看個熱鬧錶情的皇帝和首相:“國舅,此事是某所為,某認罪認罰,如何?

只是,某出征在即,可否暫時寄存,待某迴轉之時再來國舅處領罰?”

老頭挑了挑眉毛:“你要出征?”他扭頭看向皇帝和首相。

雖然吳湊和張軍沒見過面,但是並不陌生,在老頭心裡對張軍那也是相當認可的,必竟實打實的戰績擺在那裡,而且金吾衛本身就是受益方。

這個就沒辦法裝看不見聽不着了,李適和李勉都點頭,表示確實是要出征。這是真事兒。

“此去何地?”

張軍還是看向李適和李勉。這事兒大軍沒出征就是軍事秘密,他不能說。

“國舅,是雲南故地。”

老頭皺了皺眉頭:“雲南故地,一去數千里,萬重山巒瘴毒密布,林密澗深交通難行,化外土夷縱橫難通,並非必爭之地呀。”

那邊就是窮山惡水和教化不了的土人,交通不便人馬難行,去打他幹什麼呢?明顯得不償失。

這也是這個時代,或者說,從漢隋以來戰爭的主體思路就是,打仗能帶來什麼。

就像大唐放棄小海(貝加爾湖)和蒙池、昆陵等都護府,只是敷衍的封了一些都督國王就不再管了,其實就是因為這些地方太窮,太落後,沒有價值。

包括安南經略,播州都護,都差不多,雲南也可以算進來。

和吐蕃為什麼一打幾百年?是真打不過嗎?不是,就是這仗打到最後就是干賠,那邊要啥沒啥,打下來也沒用。

這是時代的局限性。

“國舅,”李適接過話頭:“張卿剛剛起複了威州與長樂諸羈糜,恢復了蕭關故道與大河津渡,將吐蕃回陷於烏蘭會州。”

“哦?”吳湊眼睛瞬間瞪得老大,扭頭看向張軍,拱了拱手:“容某失敬,太保乃我大唐中流砥柱矣。

可是,此事卻與雲南何關?”

“國舅有所不知,”張軍給國舅爺解釋了一下:“凡吐國出疆之道,即此四路,只需將雲南故地尋回,便可迫其西出。

彼時,某當取隴右十四州復故,再斷其足。”

“只是,”吳湊琢磨了一下:“只怕傷亡太重。西南諸地連番失敗,老朽多有研磨,實是非戰之過。”

大唐在西南失敗過有那麼幾次了。

總結下來,失敗的原因並不是戰鬥力和裝備的問題,而是地形地勢的問題。發揮不出來。

在北方唐軍士卒往往能夠以一敵百,但到了那邊這種優勢就會被地形地勢自然條件給稀釋掉,輸給天時地利。

“國舅,此事無需再問。”李適開口給張軍打圓場:“張卿此事,便暫時壓下吧,余端還勞請國舅操累一番。”

“臣奉敕。”吳湊答應了下來。這事兒就算這麼翻過去了。

國舅爺告退,皇帝和李勉張軍兩個再次回到原來的話題。

延英門外諸殿中,宰相們,待制的王官大臣們都等的有點焦,三五一夥的湊到各處低聲說話,竇申被打的事情也越傳越廣越活靈活見。

竇參也聽說了。他打發了人去竇申府上慰問,察看情況,自己在辦公室里琢磨事兒。

竇參是個胸有大志的人。

這個大志,不是說他有什麼家國情懷,準備帶領大唐如何前進,而是,他要當人上人。

竇參是蔭蒙入仕,在學問上沒什麼作為,管理能力也沒什麼突出的地方。

為了升遷,他給自己立了一個直臣的人設,不畏權勢,不避權貴,豎直敢言,不但結交了大量的中下層官員,交好了禁軍,也坐穩了御使台的位置。

現在,他的目標是拜相。他相信自己已經一隻腳邁進了政事堂,只等皇帝點頭一錘定音了。

他有眾多的中層耳目,手中握有參劾大權,有直臣的形像,他不相信誰敢設阻相攔和他魚死網破。

大家都是做官的,都是從眾多競爭中掙紮上來的,誰屁股底下沒有點屎?尤其大唐的高級官員大多都掌過兵,都有舊帳可翻。

就比如行軍搶掠這事兒,就沒有哪個部隊沒幹過,但就律法上來講,這就是罪,是不允許的,可以說縱兵掠擄這個罪名一劾一個準兒。

虛報(授)軍功,逾矩,科舉不端,薦人不明,私授官爵,這些事兒他手裡有一堆小報告。

就像張軍說的,御使台一旦脫離了監察職責要涉入刑政,那真的就是在做弊一樣,優勢太大了,然後就是導致監察機構的腐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