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饒是少林方丈就站在身邊,我仍然心中升起一股寒意。我那天剛踏入江湖便遇上這個劍陣,窮盡畢生所學也無法破解,事後想來,要不是當時中毒倒地,劍陣可能還有更加精妙的變化等着我,直到把我困死為止。

我雙手展開擋住朱玲和阿紅繼續前進,夢遺大師繞過她倆,淡然地站在我身邊。我故作鎮靜,笑着對他說:“大師,看來我們要找個清靜的說話之地,並不容易。”

夢遺大師:“這七個人你認識?”

我笑道:“何止認識,都是老朋友了,吳智手下的七個劍客。當然了,現在想來,他們是不是真的屬於吳智手下,還是個疑問。”

夢遺大師:“吳智被殺的時候,他們怎麼沒現身?事後他們為什麼又不上樓去查看,只在樓下等我們?”

我笑道:“我可以回答第二個問題,因為樓上地方太窄,無法擺陣。”

夢遺大師嘆道:“怪不得要清出一塊空地,剛才樓下吵鬧,我還以為只是有人被殺引起的慌亂呢。”

我笑道:“這個陣法那天差點把我困死,幾天以來我雖然沒想出破陣的辦法,但心裡一直不服氣,現在既然與他們重逢,無論如何都要再試試它的威力到底有多大。大師你就先幫我壓壓陣,關鍵時刻指點一二如何?”

其實我不應該打頭陣的,那天武功不失,尚且無法破解它,現在身上氣力只剩三四成,衝上去幾乎等於送死。但是,此時此刻,我也是迫不得已硬充好漢。

樓梯上只有四個人,一起衝上去迎敵有害無益,阿紅不會武功,朱玲武功低微,少林方丈武功再高,有這兩個人礙手礙腳,也無法發揮。如果我與夢遺大師衝上去,取勝的可能性比較大,但我又放心不下阿紅和朱玲,對手明着是七個,誰知道後面還有沒有別的幫手?

假如讓夢遺大師一人去破陣,以他的修為,估計也應付得來,就算一時勝不了,也不至於落敗。可是,這話我怎麼能說得出口?況且,對方萬一真有後援,我一個人也照顧不上阿紅和朱玲。

那麼,最好的辦法就是,我一個人上,夢遺大師從旁指點。我自己誠然身處險境,阿紅和朱玲跟在少林方丈身邊,卻肯定萬無一失。

還有一層,我一個人與他們交手,盡量採用拖延戰法,讓夢遺大師從旁看清劍陣的奧妙之處,就算最終我真的落敗或者喪命,然後讓大師來收拾他們就容易多了。況且,我真有性命之憂,夢遺大師又怎麼可能袖手旁觀?以我見過的拈花指功夫,隨手拈起什麼東西,都能救我的命。

對手也就是劍陣厲害,單個人的武功不值一提。滅了其中一個,整個陣法就毀了。

夢遺大師顯然堪破了我的心思,不與我爭論,只點點頭說:“去吧,全力應對,不必分心,但是,也不許拚命。”

簡單的幾句話,把什麼都說清楚了。

我心中一陣感激,提劍下樓梯,暗暗調息自己,一面又思考該用什麼招式出手,最好能出奇不意,讓他們防不勝防、自亂陣腳。但那天第一次交手,我就看出他們的武功與我頗有淵源,他們當然也對我的來頭也比較清楚,至少對我的劍法並不陌生,而且這個劍陣估計經過了千錘百鍊,一時之間想讓他們自亂陣腳,又談何容易?

我一直沒想通的是,這七個劍客的劍法何以與師父的武功類似,假如師父真像上官飛鷹所說,是諸神教的人,那麼,七個劍客的武功就算不是師父親自所授,也肯定有重大關聯。

師父曾經說過,傳授給我的“絕命六式”當中,“搗龍式”他自己基本沒在江湖上使用過,只因此招專攻人下陰,兇狠毒辣,使用起來實在不怎麼光彩。

照此推斷,就算這七個劍客真是我的師兄,估計師父也沒傳他們“搗龍式”,首先是給這麼多人傳授一招下流招式,不像是師父的風格,他當初傳授給我,也只是作為備用武功,他自信只需前面五式,就足以橫行江湖了;其次,作為劍陣,專攻下三路的招式用處不大。至少,我那天與七個人交手時,並沒見到有什麼攻下盤的路數,基本是互補調和的武功。

“搗龍式”被我使用過兩次,只不過被我稍作修改,沒攻下陰,轉而攻下腹或小腿,不算太過卑鄙。一次是在山頂用此招擊傷師父,另一次是那天晚上救阿紅時,用此招刺傷歸無情。兩次使用,都收到了出奇不意的效果。

這麼一想,我就打定主意,今天要第三次使用這一招。我氣力不加,只能在招式上玩點下流花樣。不求傷敵,但願能支撐得久一點。

儘管走得很緩慢,思考了這麼久,我不知不覺便已離七個人只有三步之遙。

我抱拳笑道:“各位別來無恙?還記得我吧?你們的領頭人吳智已死在樓上,現在你們誰是帶頭老大?能不能告訴我,那天給我下的是什麼毒?解藥在哪兒?”

這是廢話。那天我雖然是吃了他們發莓的饅頭而中毒,但指使人是吳智,他們七個只不過是殺手而已,就算知道是什麼毒,估計身上也不會有解藥。我說這腔廢話,只不過試探一下他們的反應。

沒有回應。七個人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我覺得很無趣,但廢話還得繼續說,因為我必須找到出奇不意的機會。

我又笑道:“各位大哥,我忘了說,吳智死在樓上,但並不是我殺的,你們都知道,這個人操控着我的生死呢,我怎麼敢輕易殺了他?其實他死了,最傷心的是我,因為這意味着我身上的毒沒法清除了。不如這樣,我們大家各自散了,去查探兇手,吳智身體還有溫度呢,兇手肯定沒有走遠。”

我滿嘴胡柴,可這七個傢伙就像泥塑木雕的,全都無動於衷。我靈機一動,忽然彎腰捂住肚子,臉上憋得通紅,指着他們斷斷續續地說:

“毒性發作了……誰身上還有吳智那天給我的鎮痛葯?……麻煩給我顆行嗎?”

接着我就滾到地上去了。

這其實是一個非常拙劣的表演,遠處樓梯上的阿紅和朱玲沒有發出尖叫聲,也就是說,連她們兩個都看出我在惡搞。所以,我的行為,在夢遺大師和七個劍客眼中,就更加顯得滑稽可笑,完全沒有欺騙性。

但我志不在此。我這麼表演的目的,並不是要欺騙他們,也不需要分散他們的注意力,而是要讓自己有機會躺到地上。

如果我一下樓走到他們面前,立即滾到地上去,他們勢必有所警惕,就算不動手,至少也會後退幾步以防萬一。

現在,不管我的方式是如何的拙劣與可笑,卻達到了預期的目的。我躺到了地上,像個無賴一樣不斷翻滾,而七個劍客自以為聰明冷靜,一動不動地看着這場虛假表演,等待我進一步使出更加弱智的手法。

事情往往如此,很多計劃聰明得無懈可擊,卻會讓人倍加防範;那些漏洞百出、簡單可笑的行為和語言,總是為人所輕視和忽略。

我半閉着眼睛滾了好幾圈,身上沾滿灰塵,這些形象問題現在都顧不上了,我需要做的,就是在翻滾的過程中,暗自目測與正中間那位劍客的距離。

差不多了。再靠近恐怕引起此人的懷疑。機不可失。

一切表演都結束了。我猝然出劍,一招蓄謀已久的“搗龍式”應手而出,直擊正中間那人的小腿。

我自信這個變故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如果我身上沒有傷,這一擊定然將此人的小腿從中切斷,如此一來,劍陣可能就因這一招而破了。可惜的是,我只剩平常三成的武功,力量和速度估計比不上七個劍客中任何一人。所以,中招之人反應雖然慢了半拍,但避免了殘廢的命運。

一擊成功,卻只刺傷了中間劍客的小腿皮肉。表面上鮮血直流,但我心裡知道,這一劍充其量只讓他大吃一驚,並不影響他接下來的戰鬥力。

一擊得手之後,我自己其實比中招者更加難過。左右兩人立即反應過來,劍陣發動,兩柄劍直攻我的胸腹要害。當然,我在偷襲之前就想到了這種可能性,所以一招攻出之後,左手撐地,趁勢躍了起來,側身向前,並不回頭,只反手以鐵劍格擋最先抵達的左劍客一擊。

然後,我又藉著所受的這一擊之力,向前一彈,不但避開了隨後攻到的右面一劍,手上鐵劍同時划了半圈,以“絕目式”再次攻擊前面那位驚魂未定的受傷者。

這幾下交手看似絕妙無比,卻讓我非常吃力,主要原因還在於,我手上的力量和速度跟不上招式變化。雖然將受傷之人又逼退了兩步,但我自己也已氣喘噓噓了,想要再攻他個措手不及,已經無能為力。

更要命的是,手上的“絕目式”尚未使完,我猛然感覺腳步虛浮,儘力向前跨出一大步,身子居然沒撐住,一頭栽倒在地。

四周頓然一片安靜。在旁觀者看來,我在故伎重施。只有我自己知道,這一次我是真的毒發了。

腹痛如絞,全身無力,連劍都握不住,但又不能喊出聲。

安靜只是片刻功夫。就算我真的是故伎重施,這個劍陣也不再給我這個機會了。除了剛才被我躲開的兩柄劍,現在已收了回去,其它五柄劍同時攻擊我身上五大要害。

遠處的方丈大師鞭長莫及,他的拈花指功夫誠然獨步天下,倉促出手,頂多只能盪開兩柄劍,其餘三柄仍然會插進我的身體。

我自食苦果,必死無疑。看來這是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