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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雖不知光頭和尚的話具體指的是什麼,終於明白他們對我有所誤會,把我當成別的什麼人了。

但是,我心中仍然有氣,剛才你們把話挑明了再動手也不遲,為何就這麼先入為主,或者說杯弓蛇影,直接把我當成什麼壞人,痛下殺手?要不是我武功不弱,豈非就這麼不明不白讓你們殺了,拋屍野外?難道江湖上殺人,都是這麼糊裡糊塗?把人命當兒戲,這都成什麼世界了?

難怪師父一再教育我,深入江湖,每時每刻都要有殺人之心。我現在越來越覺得,師父說過的每一句話,都有其深刻的道理。

我撤劍後退幾步,對光頭和尚說:“這位光頭,我不知道你所說的那幫傢伙是什麼人,只希望你們不要再與我為難,我可不想再傷人了。”

光頭和尚冷笑:“你既然已經把我們制住,又何必再裝瘋賣傻,要殺要剮隨你便,但是,你別想將我們活着交給那個卑鄙的小人。”

我心想,不是我裝瘋賣傻,而是你這個死光頭在強充硬漢。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不殺你們,你們就要集體自殺身亡?

我見跟他說話牛頭不對馬嘴,情知再怎麼解釋也無益,不如就此離去,何必在此耽誤時間?於是我不再答話,從他們身邊繞過,繼續往南走去。他們四人全都捂着傷口,眼神狐疑不定地看着我離開。除了那黃臉女人仍然木無表情,另外三個男人,臉上的痛苦和驚訝交織在一起,看上去有點哭笑不得。

走出大約十丈之後我才回頭,對他們說:“各位,不好意思,迫不得已傷了你們,誤會一場,就此別過。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有機會再見。”

“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是當初從師父嘴裡聽來的套話。我以前覺得,這些話聽上去有很濃的酸腐氣,但師父說,江湖人物大多粗鄙無文,卻偏偏愛學讀書人說些斯文話,而且這些人寧可流血斷頭,也不能丟面子,所以如果你不想與他們動武,說話就要盡量客氣,以顯尊重。

師父說,在江湖上混,用劍得直接,說話卻要拐彎。

我說完這幾句古怪的話,連自己都想笑,但硬生生一忍住了,掉頭繼續快步走,決心不再搭理這四個粗陋不堪的傢伙。

沒想到我走出數丈,光頭後尚在後面大喊:“小兄弟,等一等。”

我心想你們這幾個傢伙還真難纏,何必這麼沒完沒了?非要我把你們殺了才甘心?看來這江湖還真不是個講理的地方。

我憤怒地轉過身,冷冷地看着他們。他們都跨上了馬,卻沒有放腳追過來。光頭和尚在馬上抱拳道:

“小兄弟,看來真是一場誤會。實話說了吧,我們四個在江湖上得罪了人,以為你是來截擊我們的。既然小兄弟是個世外高人,與我們偶然相遇,那就是我們得罪了您,請多多包涵。”

我聽完他的話差點笑出了聲,心想還包涵個屁呀,你們這群糊塗鬼趕緊滾出我的視線。但是,他們總算明白過來這是一場誤會,讓我感覺一陣輕鬆,心中之氣倒也瞬間全消,所以學着他的樣子,抱了抱拳,沒有說話,再次掉頭要走,以免又生什麼事端。

只聽光頭和尚仍然在背後喊道:“小兄弟,可否留下個名號?噢,您別誤會,我們沒有尋仇的意思,就憑你剛才那幾招,我們練一輩子也打不過你。只是想跟小兄弟你交個朋友,我們四個來自塞外,在江湖上也薄有名聲,號稱‘塞外四傑’。”

我心想,“塞外四傑”這個外號聽上去倒是威猛無比,只可惜你們這四個傢伙武功平平,腦子也不太好使,算是白白糟蹋這個稱號了,我可不想跟你們這群名不符實的傢伙交什麼朋友,別平白污了我王大俠的名聲。

為了讓自己顯得不那麼粗魯無禮,只好回頭再次抱拳,言不由衷地說:“在下來自北方,姓王……”

接下去我沒詞了,自稱“王二”太過簡單,又不威風,感覺比所謂的“塞外四傑”矮了一大截。這讓我很鬱悶,我有什麼地方比不過你們這幾個傻瓜,憑啥我沒有一個響徹天地的稱號?

這麼一想,我一時張口結舌。心念轉了良久,最終急中生智,改口說道:

“我是一匹來自北方的狼。”

我刻意把這句話說得低沉渾厚,使人聽上去感覺孤獨、蒼涼。稱號雖然長了點,但包含了我的來歷和曾經的生活,又切合我現在闖蕩江湖的心情。我在荒原上與狼為伍許多年,生活習性和行為跟一匹狼確實差不多,只不過我武功比狼高出許多,而且比它們文明,因為我一直以大俠的標準要求自己。

我滿以為這四個傢伙聽了這個長名號會肅然起敬的,但沒想到的是,光頭和尚只是乾笑了幾聲,說:

“既然小兄弟不願意留下尊姓大名,在下也不敢勉強。但我們幾個對你的武功人品十分敬佩,以後不管到哪兒,會一直把你當朋友。初次見面,沒啥奉送,恰好不久前我們兄弟在中原做了幾筆買賣,賺了點利息,這裡留下一份送給你,權當見面禮。還望小兄弟收下。”

說完他從背後掏出一個包裹,遠遠地扔了過來,落在我腳下,傳來金屬撞擊聲。我聽他話里的意思,明顯是不信任,認為我為隱藏自己的真實姓名,臨時胡謅了一個外號。

這也不能說不對,但他們不理解我內心的無奈和鬱悶,我現在是真想把“一匹來自北方的狼”當成自己的江湖稱號的,心下決定,以後見人就這麼自我介紹。我喜歡這個名稱的冷酷意境,又與我的生存狀態相似,還表達了我作為大俠的寂寞之感。

儘管這幾個傢伙一時無法理解我的江湖稱號,但話語里滿含謙卑,與剛才一見面就動手的愚蠢和粗魯相比,簡直天差地別,一時搞得我心裡頗為舒暢。

師父說得對,江湖上的所有糾紛,還真要靠武功來解決。一開始我說話斯文禮貌,他們目中無人,當我是小乞丐,我無奈之下顯露幾手武功,讓他們流了點血,他們倒立馬服服帖帖,不但要與我做朋友,還有禮物相送。

當然,我內心是不願與這幾個人為伍的,堂堂王大俠,豈能與你們幾個武功低劣、腦子蠢笨的傢伙稱兄道弟?惟一的女性,還是個黃臉婆,離美女這個詞相差十萬八千里。要是真跟你們成了朋友,傳揚江湖,那不成了笑話?至於禮物嘛,我倒想看看是什麼東西,如果真是好吃的東西,留下自己享用也不錯,反正是他們自願奉送的,又不是我憑武功強搶過來的。

想是這麼想的,但嘴上還是得謙遜幾句,於是我抱拳說道:“這位大哥太客氣了。誤會解釋清楚了,大家就是朋友,同在江湖上混,抬頭不見低頭見,以後總有再次相遇的時候。至於禮物嘛,我怎麼好意思收?再說禮尚往來,我身上又沒什麼拿得出手的東西送給各位。”

這幾句全是套話,除了身上確實身無分文之外,其它沒一個字是真心的,而且,說話得時候我還刻意壓着嗓子,假裝羞愧和深沉。

以前在荒原上,師父經常教訓我說話沒大沒小,不知輕重,知道的人說你是一派天真,不理解的就認為你狂妄自大,目中無人,這樣的作派,在江湖上很容易跟人起衝突。

但是,現在這麼小心翼翼、言不由衷地說話,實在不像我自己,感覺就像頭頂一盆水,端坐在硬板凳上,既無聊又累人。如果以後在江湖上見到每一個人,都得這麼說話,我王大俠將來肯定不是被人以高明武功打死的,而是自己憋死的。

算了,以後還是盡量恢復自己的本性,言行不像自己,闖蕩江湖還有啥意思?現在先打發這幾個討厭的傢伙滾蛋再說。

我沒想到的是,這四人倒是挺識相,沒再說些虛頭八腦的話,全部掉轉馬頭準備離開。只有光頭和尚轉身再次抱拳道:

“小兄弟再這麼客氣,就是折煞我們幾個了。禮物請小兄弟務必收下,以後在江湖上能記得我們幾個朋友,就算是我們的榮幸。今天在下還有事要辦,就此別過。”

他說完便全部絕塵而去,一瞬間三匹馬四個人便沒了蹤影,要不是地上留了一包東西,剛才的事情就像沒有發生過。

我前後打量了一下,沒有別的人出現,立即走過去提起包裹。

包裹相當沉,裡面撞擊聲尖銳,心中一動,難不成四個人打不過我,便使詭計,包裹中是什麼厲害的暗器?防人之心不可無。我又將重新包裹放在兩步開外的地上,用長劍仔細地挑開一看,內心直笑自己有點過於神經緊張。

這堆東西形狀整齊,在陽光下晃得我眼睛生疼。所謂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我一看就知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銀子,在世界上除了老子和娘,任何東西都買得到,包括傳說中的愛情。

保守估計,我面前這堆銀子,不低於五百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