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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被爆了家門之後,也是掀開黑袍,顯露出面容,聽聲線像個四十左右的成年人,不過面容確實駭人了點,就像被刀砍斧劈了一般,傷痕纍纍,縱橫交錯就像一條條枯瘦山脈,且不說其餘人的驚詫,就連徐江南瞧見面容的第一眼也是瞳孔微縮,若說天生如此,徐江南決然不信,溝壑交迭的樣子怎麼看都像是遍嘗人間酷刑,其實以前的時候,徐江南也見過不少黥面人士,不過無一都是刻字針骨之內,至少面容還能瞧個清楚,而這位名蘇連城的黑衣人,是真的面容模糊,只能瞧清大概輪廓。

就在徐江南怔神之際,蘇連城輕聲說道:“對不起,今日你得死。”

徐江南不解其意,殺人不過揚刀鞘,說對不起又是什麼意思?看不起?可蘇連城的面容是模糊殘忍,眼神卻是難有的清澈,徐江南在當中瞧不見不屑意思,嘴角一撇,寫意至極。

不過在黑衣人的名號報了出來以後,原本徐江南的屋內,衛月卻是好奇的看了一眼坐在塌邊給齊紅塵把脈的老俠客,魏青山沒有回頭,卻似乎知道了衛月表情了一般說道:“蘇連城啊,以前倒是聽過名號。”

衛月像只貓兒一般斂手斂腳的往前一湊,輕聲說道:“怎麼了,很厲害?”

魏青山聽出了她語氣中的擔心意味,輕笑搖頭,“不清楚。”

衛月嗯了一聲,有些失落,可能覺得是魏老俠認為她吵的敷衍說辭,正要噤聲不說話的時候,魏青山收了手,回過頭正好瞧見衛月的表情,愣了一下,隨即笑道:“閨女,知道老夫當年雖然八品,但江湖之中名聲還算管用的原因嗎?”

衛月皺着眉頭想了一下,試探說道:“因為魏爺爺是個大俠客啊?!”

魏青山笑着捋了下鬍子,卻是搖頭說道:“是就好了啊,可惜並不是啊,”衛月吐了吐舌頭,並沒有聽出雙關味道,魏老俠嘆了口氣,不過也就一會兒,緊接着揚眉說道:“二十年前,你可知道瘋傳江湖的是哪件事?”

衛月細細思索,恍然大悟,正要開口,卻被魏青山提醒噤聲,這才想起自己如今的處境,後怕的拍了拍胸脯,緊接着輕聲說道:“天下評!”

魏青山笑着點頭,“天下評正評將相,副評江湖,將相者十評九人,副評據說還未完成,只有三十來許,不過這三十人在二十年前,無一不是七品,八品之人,九品之上並無一人上榜,難道九品大宗師還比不過這些小宗師?就不奇怪?再者又說,普天之下,九品之人少之又少,領頭幾個放上去又何妨?

還有就是這天下評傳聞是謝長亭編製出來的,老夫是不信的,上評還好,將相**相依,雖說有幾個有着後話嫌疑,但同樣也有數位一鳴驚人,納蘭天下就是很好例證,而武評,你覺得是謝長亭這類文人就能看出來的?他就有那般的毒辣眼光?能算定這些人能入九品?而且話說回來,老夫當年雖然在北齊呆過一段時間,可沒見過謝長亭,光憑名聲就能給老夫個席位,真當他是能掐指算的神人了?倒還不如有些風言說這是青城山邱老頭的附言來得實在。

老夫有幸在副評小角上有過一席,同席的就有蘇連城。”

魏青山斟酌了一下,像是這些時日在桃花觀跟李閑秋打交道養成的劣習,要是往常,一向單刀直入的老爺子怎麼也不會猶豫,“因為這人太過年輕出色,所以當年我也就關注過一會,你二叔二十有五上八品,卻沒入榜,此人入評之時二十有八,也是八品,算是不遜色你二叔。

不過對比起身世來說,你二叔可就落了下塵,我聽說此人原本不叫連城,而是名蘇悠,而蘇家原本是東越皇帝眼前的紅人,不過後來因為官場問題,被人抓到牢里,一家子分崩離析,後來徐暄南下之後,蘇家老爺子死在牢里,其餘蘇家人也是音訊全無,估摸着也不在人世了,只是不知道蘇悠是怎麼逃出去的,估摸着跟他的面容有些聯繫。

再後來天下評風靡江湖,上面的名字也是從蘇悠,變成了蘇連城。”

衛月好奇的看了一眼魏青山,有些好奇他是怎麼知道的這些秘聞,照理來說就算是關注,沒道理會將人的來歷調查得如此清楚。

魏青山作為江湖老人,察言觀色自然不在話下,解開腰間的酒壺,喝了口酒,這才繼續說道:“你是不是好奇老夫從哪知道的這些?”

衛月羞赧一笑,卻很實在的點了點頭。

魏青山不以為意,輕笑說道:“還記得老夫與你說要去青城山找一位故人嗎?”

衛月聞言有些出神,不知道跟這件事有何關係,只不過知道老人無意瞞她,便追根溯源問道:“跟魏爺爺的那個故人有關係?”

魏青山點了點頭,“老夫的那位故人,是桃花觀的上任觀主,沒有道號,涼山周邊的百姓也只喊他瘋道士,當然這不是罵人的話語,而是褒美,說是瘋,只是因為他的為人很奇怪,行事散漫無矩,又懶得打理自身面容,可要說待人,卻是和善,時而替山中獵戶背個柴火,又或者挑個水,做一些諸如此類的小事善事,而涼山周邊本來對於這麼一個半路出家的道士就不熟悉,問過名號他也不說,不過瞧見他的怪僻性子,時而久之,也就喊他瘋道士。

不過老夫卻是知道,在上山之前,他俗名東方越。”點到即止,然後老人饒有興緻的看了一眼衛月。

衛月聞聽到名字之後,微皺了下眉頭,像是在哪聽到過這個名字一般,爾後靈光一現,大夢初醒,脫口而出,“東越皇妃東方嫣?”這個名字可能徐江南都不知道,但衛月自從接手沈涔手上活計之後,不可避免的見過不少關於東方嫣的文案卷目,她也是在那會才徹底了解到李閑秋的過去,也是那一會才徹底放下對李閑秋的偏見。

衛月能想到這個名字,就算沒說出原委,也讓老爺子有些開心意外,嗯了一聲說道:“他就是東方嫣的親哥哥,而東方家族憑藉東方嫣的關係,也算是東越朝廷的一門新貴,門下自然有人,蘇家就是攀附在東方家族上的藤蘿,所以當時我問東方越的時候,他跟我說了這些,我猜啊,蘇悠能活着跑出金陵,東方老爺子應該是出了點力。

不過可惜了啊,整個東越都是空中樓閣,一朝而傾,東方皇妃從樓閣上一躍而下,東方越出走離家,原本顯赫的門楣後繼無人,一蹶不振。”

魏青山頓了頓後說道:“聽這蘇悠的說法,似乎是知道當年誰在從中作梗,不過要去金陵殺人,尤其是殺官,還是有些想當然了點。”

衛月眸子一亮,接著說道:“所以他就想着為官,先入了金陵再說,可朝廷取官,相貌為先,獐頭鼠目者不錄,身染痼疾者不錄,他也就只能走旁門左道。”

魏青山毫不吝嗇的讚賞說道:“聰明,官是朝廷的面門,相貌又是為官人的面門,且不說以前的朝廷不錄,而今建朝不久的西夏怎麼也不會在這條路上開先河。只不過事有例外,而蘇悠似乎恰恰找到了這條路而已。”老俠客不知道為什麼,對於衛月向來寬容疼愛,要是徐江南在這裡,老俠客估摸着最多說上五分,剩下五分徐江南就算想不到,老人也不會多吐一個字眼出來。

衛月點了點頭,卻又聽到老俠客輕笑說道:“不過朝廷對於江湖九品還是很寬容的,若是要個閑官,想必朝廷不會拒絕,就算是收買人心也是極好的交易,可蘇悠為什麼找到了鳳陽唐家,而不是自薦金陵,傻閨女,這一點你想過沒有?”

衛月愣了一下,本來覺得已經很明晰的事似乎又另有玄機,搖了搖頭。

魏青山沒有難為衛月,開口說道:“相比投身陳錚之下,和投身死敵門下,哪個報仇要簡單?”

衛月一點就通,微微張開口,這會沒敢急着下結論,而是等着魏青山的說辭。

魏青山笑了笑說道:“所以啊,你的閱歷還淺,江湖水深着呢,不過你想的沒錯,就是朝廷當中有人賣官鬻爵,不過價錢不是真金白銀,而是徐小子的人頭,而這個賣官之人,應當就是蘇悠的死敵,不過這也只是老夫的猜測。”

衛月輕輕一笑。

魏青山搖了搖頭,發現之前只顧說話,卻忘了榻上還有個齊紅塵,將之前把脈的手放進被褥之後,側頭說道:“體征死相,卻有脈絡,閨女,到時候找人給送到桃花觀吧,看能不能救。

南北寺啊,應該算是天下唯一的名門正派了吧,就這樣死一個,太可惜了。”

衛月嗯了一聲,緘默不語,然後很是輕盈小聲的說了句對不起。

魏青山擺了擺手說道:“真是傻啊,老夫什麼時候說怪過衛家,怪過你了,戈壁一事,老夫一樣沒敢出手,若真是有這層意思,那不是打自己的臉嗎?”

衛月鬆了一口氣,小聲正要解釋,魏青山瞪了她一眼,衛月便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小貓吐了吐舌頭,她知道自己再說下去,老俠客可能就真的生氣了。

衛月這會也是收了心,一門心思的看着前廳里的交鋒對峙。

而魏老俠在衛月噤聲以後,看着齊紅塵,像是在思索什麼,就連大堂之上刀劍來往的金戈之音,也沒讓這個老人回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