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正版在縱橫中文網,謝謝支持,書友群七月流火之際。

天台山上,雲霧裊繞,前些日子又下了場大雨,山上樹木蔥翠,一眼望去,滿目綠色青翠欲滴。

雖說老樹參天,山道上都是陰濕一片,一般來說,人越往山上走,會愈發覺得森冷。而天台山,人越往山上走,只覺胸中舒暢,正氣凜然,似有仙氣沁身。

所有上過山的人都覺得奇妙和不解,追溯不到源頭到後面便歸結是當年衛山大宗師一身正氣的功勞。傳到江湖之後,上山的人越來越多,而原本僅僅是鄉野村寺的小佛廟也是有了些許規模。青瓦紅牆,佛香裊裊,木魚誦經聲不絕於耳。

斬魔台並不是會當凌絕頂的姿態,而是位於山腰處,是塊凸兀出來的平坦石坪,北面是石壁,上面滿是縱橫交錯的兵器印記。南面是萬丈懸崖峭壁,往下看,雲霧遮眼,身形飄搖,有種身處仙境的錯覺感。

夜幕降下,斬魔台逐漸安靜起來,只有遠近相宜的佛廟中有一絲光亮在夜色侵佔下做着徒勞的掙扎,和偶爾傳上來若有若無的梵音相得映彰。

夜知冬提酒上斬魔台,腰間別著畫冊,他並不喜飲酒,從好早以前就是,那會他身邊還有個能稱兄道弟的手足,叫蘇楚,玩刀的。以前同為一權貴門客的時候,每次執行任務的前夕,蘇楚會飲酒。他最初也喝,畢竟性子沉穩,到後面被權貴重用,任務上了幾個台階之後便怕飲酒誤事,索性不喝,全給了手中雙劍喝了,這樣久而久之下也就習慣沒酒的日子。他也勸告蘇楚,但蘇楚不聽,還笑着說天下哪有不飲酒的刀客。他本就不善言辭,聞言笑了笑,之後對飲酒隻字不提,任由他我行我素。

再後來有次來西蜀道提人頭顱的時候,被人黃雀在後,兩人都負了不大不小的傷,逃到此處。被位好心的老丈相救,調養了數日,這才緩了過來。

老漢家境一般,有個閨女相依為命,略懂一些黃老醫術,又是個好心性子,索性落戶在幾個鄉村中間,方便自己也方便那些有需求的患者,而他診費也是收得極少,幾乎斗米就好,然後自己再開了塊菜圃,種養些瓜果蔬菜,也算小有滋味,樂得所在。

某日出診徹夜未歸,畢竟病災這等禍事只會不期而至。家裡就位二八年華的閨女,面容雖不精緻,但看起來很是親切,平易近人。再加上可能是同滿屋子草藥打了多年交道,身上有些草藥特有的清香。早晨同往常一般想去照料菜圃,開門發現門口躺着兩位奄奄一息的人兒,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這才將這兩位移到屋內,等到老漢半夜歸來,這才救得性命。

夜知冬受傷較輕,悠悠醒來之時,瞧見門外用石臼碾磨藥材的老漢,想要起身卻渾身疼痛,悶哼一聲,被聽到動靜的老漢轉頭和藹制止。夜知冬瞧見身上的包紮模樣,也是明白過來,道了句謝過老丈救命之恩。

老漢卻是搖頭輕聲道:“噯,要寫也是謝我家丫頭,跟我可沒多大關係。呵呵。”夜知冬這才發現老漢背後躲着個少女,正俏皮的朝他吐着舌頭。

夜知冬也是莞爾一笑,心裡一動,點頭稱謝。再呆了數日,二人傷口已經結疤,一些尋常下地的小動作並無大礙,他性子老成持重,悶葫蘆的性子,有些話就算吐了個音,也會生生再被咽回腹內。

蘇楚卻不是,性子直率,聊起天來百無禁忌,也不遮掩,常常逗得少女羞紅面頰,掩面落荒而逃,只是眸子里打心眼的歡喜是掩藏不住的。夜知冬每次看到這番光景也是低落,往往也只是一瞬,便消散開來。

就這樣耽擱了大半個月的時辰,痊癒之後,夜知冬覺得受人救命之恩,還白吃白喝叨擾良久,實在過意不去,醞釀許久後從懷裡摸出一串珍珠手鏈,老漢眼見這幕,原本和熙的笑臉剎那間板了起來怒聲訓斥。

夜知冬也是猜到有此景象,但真的出現之時,還是尷尬不知如何是好。蘇楚心思活泛,見夜知冬與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僵硬,旋即笑着起身,從夜知冬手裡接過手鏈,走到老漢閨女面前,毫不忌諱的抓起人家閨女的手腕,將手鏈蠻橫塞到人家手裡,還強詞奪理說道:“恩人,這可是我們送小妹的。可不是還恩的誒。”

二八年華的女子哪裡懂得如何掩藏自己的心事,欲蓋彌彰的樣子被過來人的自家爹爹看在眼裡。老漢聞言有些遲疑,見到自家閨女滿心歡喜,他也開心,他年輕時候是個山上樵夫,孑然一身的,孩子他娘是位採茶女,體弱多病,兩人年紀相差十多歲,在眾人異樣眼光中兩人成親。孩子他娘體質着實羸弱,女兒出生那天難產,差點一屍兩命,蒼白着臉用上最後一股勁,這才將閨女生下來,還未來得及看上一眼,便走了。

他老年得女,打心底疼愛,出於對孩兒他娘的愧疚,恨自己當時請不起產婆,這才花了三年時間嘗遍天台山所有草藥,將藥性藥理記了下來,好幾次吃了毒草,命懸一線,摳了半天喉嚨。最慘的那次,吃了蛇信草,當時便兩眼翻白,口吐白沫,將自己閨女下個半死,哭了一路喊了天台山的和尚,這才幸免於難。

三年之後將藥理諳熟於心,做了個鄉野大夫。如今看着女兒臉上洋溢的歡喜神色,他知道這不單單是歡喜,還有些許異樣情感,他還是不願意打擾,轉身離開,唉聲嘆氣中又唉聲嘆氣。

第二日,老漢又被人喊去救人性命。

蘇楚久不曾飲酒,實在覺得無味,加上身體又好的差不多了,提腳便要去買酒,夜知冬也是心事滿滿,便沒有阻攔。

當天夜裡兩人在菜圃不遠處的小山坡上喝的天昏地暗,蘇楚大叫痛快。夜知冬流水有意的心事着實不好言明,只顧低頭喝悶酒。夜知冬不常飲酒,酒量自然比不過蘇楚,先行醉下,躺在田埂地里,看了會星星,暈頭暈腦睡去。

蘇楚有些久旱逢甘霖的意思,開懷暢飲,他對於手足兄弟的那份失落自然看在眼裡,只是像他們這種不知道什麼時候便埋屍荒野的人喜歡上誰那不是糟蹋了誰?

又是好些斤兩的清酒下肚,頭腦着實有些昏沉,想要小解,搖晃起身,走到菜圃。舒暢之後轉身,發現那正值青春最美年華的女子,靠在身旁欄杆上。

她不識文不斷字,但不代表她是個傻瓜,反而她很聰明,她知道明日之後便見不到蘇楚,躊躇半天下定決心,斂步出門。

月色襲身,着一身麻衣,楚楚動人,醞釀稍許,她才輕聲喚了句蘇大哥。

都說女子最傾人的時候有兩般,一方是動情的時候,還有一方是絕情的時候。

蘇楚步履不穩,笑着不確定的問道:“小妹?”

她笑着回應,像有哭腔。“嗯。”旋即也不知哪裡來的勇氣,拋開年紀應有的羞澀,雙手懷抱着蘇楚,哭腔分明卻言辭怔怔說道:“蘇大哥,我喜歡你!”

蘇楚摟着位體態裊娜的少女,聞着她身上特有的草藥香,就着酒勁,聽着喜歡二字,早就醉了過去。

畢竟酒為色之媒。

翌日,夜知冬醒來沒見到蘇楚,扶着額往草屋走,行至菜圃,見到散落一地的衣物,男女皆有。心裡一沉,越往草屋,越沉幾分,直到門口,見到不着寸縷兩人,小姑娘臉上淚痕分明,哪裡不知發生什麼事了。

二話不說,將還熟睡的蘇楚從床榻上拖下,拖到外面,一巴掌勢大力沉的摑了過去。蘇楚清醒過來,見到面色低沉的夜知冬,正想起來說話,被夜知冬一劍橫在脖頸處,不敢動彈,怒聲疑惑問道:“夜知冬,你瘋了?”

夜知冬冷笑一聲,反手又是一巴掌,咬牙怒道:“我瘋了?你四周看看,到底誰瘋了?”

蘇楚四周張望一番,見到一地衣物,回想起昨夜最後似乎是……難以置信問道:“難道,昨夜我?”又用手無奈比劃。“夜哥,你知道啊,我昨天醉成那般,我怎麼,怎麼……”又是一聲清脆耳光。

夜知冬冷哼一聲,罵道:“你他娘的還好意思說?”只是見到事已至此,就算就地打殺了也於事無補,夜知冬閉上眼問道:“糟蹋了人家閨女,你自己說怎麼辦吧。”

老漢昨夜出門行醫,藥材不夠,天才初亮,便從病人家裡出來,回草屋拿葯。

近了草屋,看到這樣的情景,哪裡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提了柴刀就要砍過來,夜知冬見狀立馬收了劍,屈膝跪在二人中間。“老大爺,你要殺便殺我吧,是我沒管住,讓他做了這般禽獸不如的事。”

蘇楚也顧不上少許,朝夜知冬喊了句:“夜大哥。”夜知冬想拉着他,蘇楚又蠻橫說道:“一人做事一人當。夜大哥這事你別管。”也是跪着膝行幾步,歪着脖子懊悔道:“恩人,是我做的孽,你殺了我吧。”

老漢氣的渾身發抖,他那女兒比他命都要重要的多啊。一咬牙,狠着心正想一刀子劈下去。

“爹,住手啊!”本是滿心嬌羞的女子眼見事態無法控制,這才隨便撿了件外衫忍着身體不適,踉蹌過去,抱着老漢的雙手,滿臉凄苦笑容,於先前俏皮性子判若兩人。“爹,是我自願的,你放過蘇大哥吧。”

“閨女,你,怎麼這麼傻啊!”老漢眼眶紅腫,忿怒下血氣上涌,搖搖晃晃就要站立不穩。她見狀不妙,立馬扶住老爹,用手在胸口順了順,半晌後老漢睜開眼,也是知道木已成舟。

兩行濁淚慢慢溢了出來,摸着閨女柔順的頭髮,有氣無力輕聲道:“傻閨女,你咋跟你娘一模一樣的性子。”又轉頭朝跪着的蘇楚怒道:“你得照顧好我閨女,知道不?不然就算拼了老命,做了孤魂野鬼都要找你索命。”

歸去之時,三人二馬,蘇楚懷裡抱着個嬌婉女子,眯着眼,臉上洋溢着真切的笑容。

夜知冬情真意切的讓老漢跟他們一塊北上去長安,老漢只是沉默的抽着旱煙,吧嗒吧嗒,許久之後才望了眼大川,望了眼天台山,拒絕開來。

“這片山的人,離不開我。”

眼見三人離開,老漢老淚縱橫,落寞進屋,屋內一塊靈位,上面是不識字的他找人幫忙刻的。

愛妻杜婉之靈位,夫張弈,女張清。立

“我走了,誰陪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