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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宛對於那個在她這裡一擲千金的馮家少爺,要說真心實意,談不上,倒不是說她沒有,而是她知道自己不配談這個東西,虛與委蛇慣了之後,有些時候,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說的話是真是假。

若說得知有人找他麻煩,她也不願看到,可若說要在他墳前掉幾滴淚,也不至於,只不過怎麼說也算小半個枕邊人,一夜夫妻還有百日恩,她倆也過了幾年的虛假夫妻,所以聽到徐江南的話語之後,放心了不少,至於有沒有怕多事的情緒那就只有自己知道了,如今聽到面前年輕人說開門,也是沒有辦法,只得依他意思,拿過屋子裡的一方披肩,披上之後小心翼翼開了門,見着來人果然是馮華盛之後,僅有的一絲希冀也沒了,只求他說的話是真的。

馮華盛看了一眼衣着有些暴露的沈宛,雖說知道這是個什麼地方,依舊有些不滿的輕哼一聲,如今有錢有權之後,在鳳城儼然一副趾高氣揚的公子作態,尤其沈宛,不也是因為他才當了這春麗樓的頭牌,在他眼裡,沈宛就如同禁臠一般的存在,雖說這些時日來的有些少了,可不代表他就不來了,可如今卻有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扇他臉,而周邊那些常來這裡的狐朋狗友更是譏笑嘲諷,神仙還有三分火氣,他臉上掛不住,這才過來。

只是進門之後,看到屋內情景,一名長相微帶秀氣的公子坐在窗邊,穿着不不華麗也不富貴,只是整潔,屋內也沒有他想象的那般凌亂,一點也沒有翻雲覆雨之後的跡象,只是望着外面夜景。

徐江南覺察到他進了門之後,轉過頭,看了一眼長相算是屬於文質彬彬的那一類,只不過快到而立之年的樣子,所以看起來倒有幾分沉穩氣質,輕笑說道:“馮公子失望了?”

馮華盛站着不動,原本拖着沈宛進門的力道卻是鬆了下來,沈宛之前敢怒不敢言的楚楚姿態這才換了下來,手臂上紅了一片,馮華盛昂然而立,看着面前這個並不熟悉的年輕人,有些高傲的說道:“你認識我?”

徐江南擱下手上茶杯,拍了拍手,聽到他的回答,笑着說道:“是就好。”然後指了指一旁空座,又是說道:“馮公子坐吧。”

馮華盛有些疑惑的看着徐江南,並沒像他說的那樣坐下,而是冷然說道:“本公子認識你?”

徐江南也不覺得這話有什麼侮辱言辭,搖了搖頭。

馮華盛莫名一笑,笑過之後,言辭咄咄說道:“不認識正好,本公子也不想認識你,不過我希望不要再聽到你來春麗樓的消息,如何?畢竟到時候有人在春麗樓折了腿,這話傳出去對你我都不好。”

徐江南看到這麼一個大男人卻是在春樓里只顧着爭風吃醋,也是一笑,只不過話說回來,那名如今依依動人的女子,似乎也有着這樣的資本,徐江南點了點頭,今夜事畢之後,別說春麗樓,就連這鳳城,可能一年半載內都回不來。

馮華盛眼瞧徐江南這麼好說話,倒沒得寸進尺,坐在徐江南邊上,將沈宛摟在懷裡,給自己倒了杯茶,就想等着徐江南離開。

沈宛得心應手的小鳥依人上去,只不過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這麼快就服軟的徐江南,可是等到馮華盛將杯中茶飲了之後,也沒見到徐江南有起身離開的樣子,馮華盛捏了把沈宛下巴,然後轉頭說道:“難不成兄弟你還有看人歡好的古怪喜好?”

徐江南聽聞到這種下了變相逐客令的話語,搖了搖頭,又搓了搓手心說道:“那倒沒有,我只是在等馮公子一句話,聽到了我就走。”

馮華盛笑道:“什麼話,說來聽聽。”

徐江南莫名一笑,在滿是春音仙啼的春麗樓很是純凈,“我希望馮公子不要再出現在唐府,聽到了這句話,我就走了,若沒聽到,公子也說了,若是從春麗樓傳出一人腿折的消息,對你我二人都不是什麼好事。”

馮華盛在聽到唐府二字的時候,便警覺了起來,又開始打量起面前人。

徐江南沒有在意他的目光,而是給自己倒茶,然後說道:“馮公子沒猜錯,我姓徐,想必我的名字你也聽過,如今我在鳳城的消息估摸着也在往金陵跑的路上,我相信如今馮公子應該知道我有把你腿打折的能力吧,你外面那十多號人,可留不住我。”

馮華盛聽到這番威脅話語,臉色一變,只是讓他不容置否的便是他也知道這話的真實性,嘴角抽搐,早之前在聽到他消息的時候,還當這人是個瘋子,以前他沒接觸過江湖中人,也就覺得所謂江湖中的品軼到了一品不過也是拳腳功夫,後來在白員外那見到一位六品俠客,這才開了眼界。

徐江南的底細其實他也清楚,如今底案就在他爹的桌子上擺着,當時一入唐府,他家便接到了消息,可這樣的人,一個能在衛城從青城山掌教手中脫逃的人物,他們馮家,怎麼也惹不起,更不要說聽聞當時手腳通天的大人物不止趙掌教一人。

現在聽到他一言點破馮家舉動,還當他是算賬來了,冷汗涔涔,原本摟着沈宛的手,也是漸次顫抖起來。

沈宛覺察到馮華盛手掌漸涼,掌心濕汗一片,更是疑惑,不過望向徐江南的眼神倒是高看不少。

徐江南沒有看他,而是給他也添了茶,笑道:“你放心,我不是來找馮家麻煩的,唐府沒你想的那麼小肚雞腸,我也不是來斷你財路的,本想從這位姑娘口裡知道你那些不清不白的銀子來路,不過可惜,她沒說,思來想去,還是直接說出來靠譜,馮公子,你說呢?”

馮華盛連忙扯着袖子抹了把額頭汗漬,急忙說道:“徐公子說的是,徐公子說的是!不過不知道徐公子要馮某做些什麼。”

徐江南望着如今態度轉變如同風雲變幻一般莫測的馮華盛,有一點點感慨,輕笑說道:“不用做什麼,就按往常一樣,該做的做,該送的送,該上奏金陵的也上奏金陵,但有一點,三年五載之內,唐府上下不得有一點變動,包括人,二位老人,掉一根頭髮,馮家這個官做不做得我不知道,但人肯定是活不了了。”

馮華盛苦笑說道:“徐公子說笑了,唐太公與家父有贈書之情,就算公子不說此事,馮家自然也是有求必應。”

徐江南對於這種路遙知馬力的迂迴話語並沒有什麼好感,徑直伸手打斷,不留情面說道:“你也別瞞我,你爹為何在鳳城當了二十年的知縣,你我都心知肚明,因為唐太公,你爹才有機會走上仕途,可同樣,也是這位老人牽絆了你爹的仕途,前面十年二十年你們做了什麼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兩位老人沒死,那些事我也不會去提。

至於贈書一事,你馮家能記着更好,記不住沒關係,君子愛財,才取之有道,所以你不是個君子,恰好,我也不是,但幸好的就是,我和你一樣,還算懂點孝吧,你聽你爹的話,沒對唐府下手,我自然也聽太公的話,放你們一馬,算不算扯平了?”

馮華盛哪敢搖頭,真說來他也沒遇見過像徐江南這般說話不留情面的人,像個卑微奴僕一樣點頭不止,不過聽眼前人的話語,似乎沒有為難之意,也輸舒了口氣,連忙低頭說道:“扯平了,扯平了……”

徐江南端起茶杯,看着因為晃動而起的漣漪,輕聲說道:“唐府不是個記恩求報的人,馮家二十年都等過來了,想必不差個三五年的吧,三五年過後,我便不管唐府之事,至於馮家能青雲直上到什麼位置,看你爹的本事,馮公子,不知你意下如何?停,你先別急着答應,應的太快我不信你,喝了這杯茶,想好了再說,時間有的是,能等。”

馮華盛伸手端茶,卻是顫抖不止,茶水也是漸次溢了出來,沈宛見狀這才後知後覺到原來這位姓徐的公子真是個大人物,小心翼翼從馮華盛身上起來,去拿貼身手巾替馮華盛擦了擦落在身上的茶漬,馮華盛端着茶水,茶暖手涼,腦海里其實空白一片,木訥着喝了口茶,這才開始穩定下來情緒,斟酌了一小會說道:“公子是想讓馮某替公子照看唐府五年?”

徐江南抬頭一笑,點了點頭。

馮華盛一副為難姿態說道:“不瞞徐公子,此事一向是家父在辦,馮某人可插不上手。”

徐江南搖頭說道:“閻王好見小鬼難纏,馮老爺那裡我不去說也放心,可你,我放心不下。所以今夜過來見一見馮公子,不唐突吧。”

馮華盛又是一摸腦門,滿臉尷尬說道:“可若是金陵那邊呢?”

徐江南笑道:“徐某人不管這個,只知道三五年內我會來鳳城一趟,見不着二老,就算你官做到了金陵,那也跑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