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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甜的三個老鄉走後,阿姨也着手幫田甜洗臉擦身,然後,準備睡覺。

她躺在便攜式的摺疊小床上,心裡不禁在想:親情的力量是不可估量的。真沒想到田甜的老鄉來了,她就有所反應。當然,自己應該為田甜的好轉而欣慰。

以前,也曾聽說過有些臨終的老人,因為某個喜歡的子孫不在而久久不肯咽氣,當對方一到前,立即頭一歪就走了或因為牽掛某個子女,沒有完成某個心愿而死不瞑目,難道他心裡真的有念想嗎?

第二天上午十點左右,歐陽鯤鵬來到了病房。

他一進門,阿姨就立即把“田甜會睜眼了”的振奮人心的好消息告訴了他。

“是嗎?”

他聽後也十分震驚,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還以為聽錯了。於是,三步並作兩步的來到了田甜的病床前。

天那,田甜真的能睜開眼睛了!

“田甜,田甜,你醒來啦!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歐陽鯤鵬掩飾不住內心的無限喜悅。

“田甜,你想吃什麼?我幫你去買。”

只見,田甜的眼睛微微的眨了眨,好像極度疲憊的樣子。

過了好一會兒,田甜的嘴唇輕輕的動了動,然後,用非常微弱的聲音道:“你……你……是……誰?”

這時,歐陽鯤鵬一聽,愣住了。

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的他不禁啼笑皆非道:“田甜,我是歐陽鯤鵬,是你鯤鵬哥啊!你不認得我啦?”

看着歐陽鯤鵬滿眼的惆悵,阿姨連忙插嘴道:“先生,我們應該高興才是!你看,大妹子都會說話了!”

看着阿姨臉上溢滿了興奮和滿足,歐陽鯤鵬有些慚愧的點點頭。

“醫生來查房了嗎?”

“查了,八點左右就來了。”

“他怎麼說的?”

“他笑眯眯的說,‘恭喜,這是好現象!’”

“哦,那就好!”

中午十二點左右,歐陽鯤鵬離開了病房。得知田甜有所好轉後,他開心極了。坐在駕駛室里雙手握着方向盤的他,竟然情不自禁地的吹起口哨來,似乎臉上的每一個細胞都在笑着。

是的,如果田甜果真成了永遠昏迷不醒的植物人,那麼,自己一定是十惡不赦的千古罪人,將一輩子活在自責和愧疚當中。還好,上天開眼了!

至此,歐陽鯤鵬心中那沉重的包袱總算慢慢地放下來了,他感覺無比的輕鬆和愉悅。

因為,他渴盼這天實在盼得太久太久了。

知道嗎?這些天以來,他是多麼的煎熬呀!他的壓力是多麼大呀!他簡直就是度日如年!

現在好了,放下了,終於放下了!

歐陽鯤鵬一邊目不斜視的看着前方的路面,一邊深深地吐出一口氣。

吃過飯後,阿姨倒了一盆熱水幫田甜洗臉。像這樣的擦洗,每天不少於三次。阿姨也是位愛乾淨的人,所以,她喜歡看到田甜乾乾淨淨的樣子。

她一邊埋頭擦洗,一邊嘀咕着:“大妹子啊,你醒來就好了!你知不知道,我擔心死了你不會醒過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着急,自從你出事後呀,我幾乎沒有睡過一宿好覺,每天吃飯呀就像咀嚼蠟燭一般。

“常常,睡着睡着,便突然被驚醒了。因為,我總是夢見你抱着我的腿瞪着眼怒視着我說,‘你真是個蛇蠍心腸的老太婆!你為什麼要害我變成植物人?我花一樣的年紀,我的美好前程就這樣被你毀了,全毀了!’然後,又痛哭流涕的,‘我該怎麼辦?怎麼辦?不,我不想在床上度過後輩子,不想!’;

“有時,又夢見你父母把我五花大綁的捆着,不停地對我揮棒猛打,最後,還把我扔進冰冷的河裡;

“我甚至還夢見警察給我戴上了冷冰冰的手銬……好了,現在好了。我想,今晚,我應該不會噩夢纏身,可以一覺到天亮了。哈哈哈!“

說完,阿姨下意識的瞄了田甜一眼。

只見,田甜蠕動着嘴唇,似乎想說什麼卻說不出。

阿姨很詫異,忙停了下來,“大妹子,大妹子,你想對我說什麼?”

說著,忙俯下身,把右耳貼近田甜,希望能聽清。可是,遺憾的是,什麼也沒聽到。

“大妹子,我沒聽到,你再說一遍!”

於是,田甜似乎拼盡全力的發聲,終於,阿姨隱隱約約地聽到了,她是說:“對……不……起!”

聞言,阿姨不禁感動得潸然淚下。心想:真是位善良的好姑娘!

阿聰早早地吃過晚飯後,就搭乘摩托車去第三工業區找老鄉打探回家的具體時間,比如早上或下午幾點幾分,自己才好做準備。

剛好田甜的堂哥和堂弟也在,彼此見面,自然少不了談及田甜,而一談到田甜,大家的心裡難免憂傷和沉重,不過,稍稍感到欣慰的是田甜略有好轉了。

於是,他們便一起坐着摩托車去醫院看看她。

而當他們來到田甜的病房門前時,奇怪的是房門緊閉着。於是,堂弟疑惑地敲了敲門。這時,裡面傳來了阿姨的聲音,“誰呀?等一下!”

等了大概三五分鐘後,門開了,阿姨驚喜卻略帶歉意道:“喲,是你們啊!對不起,讓你們等久了!剛剛,我在給大妹子換衣服呢。”

阿姨一邊把衣服放進臉盆上,一邊興高采烈的叨叨着:“跟你們說啊,大妹子會開口說話了!”

堂弟一行人將信將疑的靠近田甜的病床,果然,田甜的眼睛好像會眨了,眼珠子也不會像昨天一樣黯淡無光,好像有一絲神采了。

“阿姐!”

“田甜!”

“田甜!”

他們依次和田甜打着招呼。

田甜掃視着那三張真誠而憨厚的笑臉,卻無論如何也想不起是誰了。因此,她茫然極了。

“你……們……是……誰?”

一會兒,他們的耳畔傳來田甜弱弱的都囔。

“什麼?田甜說什麼?”

阿聰似乎沒聽清楚,正急急的向堂弟打聽道。

“我姐說‘你們是誰?’”

“啊,難道田甜不認得我們啦?”

阿聰有些焦急。

“田甜,我是哥啊!你忘記了嗎?”

“我是阿聰啊,田甜!”

“阿姐,我是你堂弟——阿均古啊!你好好看看,好好想想。”

“哥……弟……阿……聰……阿……聰……弟……哥!”

田甜輕輕地反反覆復念叨着,可似乎仍然滿頭霧水。

從她焦慮的眼神中可知,她極力想搞清楚這些關係和人,無奈,卻力不從心。

在病床前圍站成一排的他們仨雖然也替田甜着急,可是,還是面帶笑容的讓田甜盯着自己的臉看,希望她能想起什麼來,能有所突破和進展。

“來,小兄弟,你們坐吧!站着多累呀!”

阿姨從旁邊搬過來一張椅子。這時,回過頭來的阿聰才發現,另外一張床上沒人,被子被摺疊得整整齊齊的。

於是,他忍不住好奇的問道:“咦,阿姨,他們呢?”

“呃,你是說那個床的啊?回去了!”

“回去了?出院了?”

“對,好了!說什麼只要定時來醫院做高壓氧治療就行了。”

“真羨慕他們!”

“可不是嗎?”

“誒,什麼時候走的?”

“今天上午。”

後來,他們三個分別有一句沒一句的跟田甜嘮叨了一陣,以為沒有什麼起色,而正要離開,他們一一和田甜告別時,奇蹟發生了。只聽,她突然斷斷續續地開口道:“想……起……來……了!阿……阿……聰……哥……弟……嘿……嘿!”

田甜的臉上浮起一抹可愛的笑意。那是迷人的笑容,也是久違了的笑,久得幾乎都快被淡忘了。

雖然田甜說起話來是那麼緩慢而吃力,像腦癱患兒似的,可是,他們已經特別欣慰和滿足了。

“噯!”

他們一個個激動得有些不知所措,呆若木雞般。

然而,盈眶的熱淚已經完全出賣了他們的情緒。傻乎乎的笑容,讓所有人都感知到了他們內心的喜悅,當然,包括在病床上躺着的田甜。

“大妹子,你還認得我嗎?”

見狀,正要端着臉盆轉身去洗衣服的阿姨也不禁折返回來湊到田甜身旁笑嘻嘻的詢問。

“你……你……你……不……記……得!”

聽到田甜的回答後,阿姨有些心酸和失望的走出病房。

奇怪,為什麼田甜會選擇性記憶?是因為阿姨和田甜相處時間不長,印象不夠深刻,所以就無法辨別嗎?

等阿姨回到病房後,阿聰他們就離開了。看得出,田甜眼裡萬般的不舍。可能,她真的把他們認出來了。

踏出病房的他們再也不會像上回一樣憂心忡忡,滿臉惆悵,雙腳如灌了鉛般沉甸甸的,取而代之的是笑容滿面,健步如飛。

真好!

田甜終於在逐漸康復了,真好!

今天,真是個好日子!

也許,他們仨都心照不宣的這樣想着。

隨着“突突”幾聲,他們熟練地跨上摩托車,然後,一溜煙的遠去,一眨眼,便不見影兒了。

在廠門口,阿聰剛從摩托車下來,就碰見了正要外出的阿鳳。於是,他迫不及待地把“田甜會說話”的喜訊告訴了阿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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