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科教父》 海与夏

研究生小羅因為怠慢急診會差點誤事,受到了楊平的嚴厲批評,而且他的案例在早會上被當作反面教材教育大家。

當然,只對事不對人。

在臨床工作中,醫護人員時刻如履薄冰,因為面對的是生命,來不得半點馬虎。在醫院的診療工作中,確實存在一些急會診不是真正的急會診,有些是醫生對病情的判斷出現偏差,有些是其它的原因,這樣也確實會浪費醫療資源,但是不能因為存在這種情況就怠慢急會診,為此,小羅還被責令寫一份深刻的檢討。

用張宗順的教授的話說:幹我們這行的,怎么小心都不為過。

過敏其實來得快去得快,如果及時搶救,症狀去得非常快,反之一旦沒有及時搶救,生命也去得快。

盧卡斯在ICU住了三天就轉回普通病房,他頸前氣管切開的手術切口已經縫合,估計經歷了這次死裡逃生,他再也不敢接觸美國花生醬,回到病房時,盧卡斯第一句話就是問家人花生醬有沒有被拿走丟掉,得到回答說花生醬已經讓護士拿走,他才徹底放心。

盧卡斯剛剛轉回普通病房的第二天,楊平早上過去國際診療中心查房。

這裡的病房是套間,有病房、客廳、洗手間等等,剛剛敲門進去,看到客廳裡不可思議的一幕。

盧卡斯哥哥,也就是那個議員在病房的客廳吃花生醬,他看到醫生進來,來不及擦嘴上的花生醬,立即解釋說:“這是中國花生醬,不是美國花生醬,我只是想試試,味道不錯。”

解釋的還拿起那瓶花生醬給大家看,確認這是中國花生醬,不是美國花生醬,楊平哭笑不得。

美國人這么有冒險精神嗎?楊平看著他滿嘴的花生醬,盧卡斯死裡逃生活生生的案例居然沒有給他任何恐懼感,事情才剛剛發生幾天,他居然還敢於挑戰花生醬,這是冒著生命危險去證明中國產品是如何優於美國產品嗎?如果是這樣,這又是一種怎么樣的國際主義精神。

“我吃美國花生醬也過敏,但是吃這個不會,我知道你們現在會來查房,所以想在這個時候試試,一旦出現緊急情況,你們可以用最快的速度搶救我。”盧卡斯的哥哥振振有詞,他快速地扯一張餐巾紙擦乾淨嘴巴。

你這是閒得蛋疼,以為我們醫生護士整天沒事幹呢。

楊平握住他的手:“我很欣賞你的勇氣,也感謝你為區分中美花生醬做出的巨大貢獻,但是不提倡這樣草率地冒險,畢竟生命只有一次,請敬畏生命。”

“你看,我真的沒事,好好的。”盧卡斯的哥哥轉了一個圈,然後露出胳膊讓大家看,意思他胳膊上連一顆皮疹都沒有。

或許他從生下來從來沒有真正成功地吃過花生醬,但是這次他在中國做到了,一個人如果成功挑戰自己從來做不到的事情,大腦分泌的多巴胺會給與他足夠的獎勵。

既然已經吃了,而且也是中國花生醬,現在又沒什么事,也不需要特殊處理,楊平叮囑盧卡斯的哥哥不要亂跑,好好地在這裡接受觀察,懶得跟他浪費時間,於是帶著大家去病房看盧卡斯,他現在的狀態很好,再過幾天就可以出院了,其實如果不是花生醬的小插曲,他可能已經出院。

看來一些喜歡作的病人不分國籍,全世界都有。

“等你頸前的切口拆線就出院吧。”楊平給他進行一番查體。

“出院?這么快?”盧卡斯挺驚訝的。

“能不能多住一段時間?”盧卡斯哀求的語氣。

別的患者恨不得今天手術明天出院,他怎么還想住久一點呢,楊平有點不明白。

盧卡斯的解釋立即讓楊平明白了,因為他所在的佛羅里達州今天早上下了一場暴風雪,聽說那裡的人們昨天還穿著短褲在沙灘上曬日光浴,今天早上醒來,地上已經積了十幾釐米的雪,屋簷下全是大冰錐,整座城市現在處於半癱瘓狀態,這是突如其來的北方寒流所致。

盧卡斯怕楊平不信,還拿著在美國親人拍的照片和視頻給楊平看,楊平看了一下,確實這樣。作為南方長大的人,他從沒見過這么大的雪,更沒有經歷24小時內冰火兩重天的急速氣候變化,在南都省,楊平可是從來沒有見過雪,氣候十分穩定。

佛羅里達州不是處於美國南方嗎,這個時候應該烈日炎炎,怎么會突然下雪呢,楊平正思索著,腦子裡浮現出地球儀,希望藉助自己的地理知識獲得答案。

“你們不是美國的南方嗎?怎么下雪?我們這裡是中國的南方城市,可是我們冬天從來沒有在這裡見過下雪。”有個當地的研究生插了一嘴。

盧卡斯見大家對這個問題很有興趣,立即拿出一個地球儀說:“中國有很多橫向的山脈,比如秦嶺,它們就像天然的屏障,將來自北方的寒流阻擋,經過這些橫向山脈的保護,寒流無法南下,即使少許偷偷溜過來也影響不大。但是美國不同,整個美國沒有大的橫向山脈,西海岸的科迪勒拉山脈、落基山脈,東海岸的阿巴拉契亞山脈都是縱向的,所以來自北方的寒流暢通無助,直接從北到南毫無障礙地穿越全境。這就是美國南方的城市,包括佛羅里達州也會下雪的原因,今天可能是炎熱的酷暑,明天早上醒來就得穿著鵝毛大衣還哆嗦,我們那邊還好點,紐約現在已經是積雪過膝,整座城市就像末日世界。”

是這樣的,楊平憑藉中學時代學到的地理知識大概明白為什么。

“這也是古代北美沒有形成發達文明的原因,因為古代是農耕社會,人們沒有能力來抵禦寒流,辛辛苦苦種好的莊稼可能被一波突如其來寒流毀滅殆盡,糧食產量不穩定,自然無法孕育發達的文明。但是工業社會不同,可以使用各種技術來彌補自然氣候缺陷。”

盧卡斯興奮地拿著地球儀給楊平解釋:“以前我根本沒有什么地理知識,這次生病期間,有了這個地球儀,我才掌握一點地理知識,這不是我的問題,從小到大學校都不怎么教地理。其實我還算比較好,很多美國人不知道烏蘭克在歐洲,很多人以為烏克蘭在南美洲,還有很多人認為美國在歐洲,更有趣的是曾經很多去看世界盃的球迷買錯機票,去錯國家。”

“不會吧,這應該是編造的笑話吧。”楊平不相信。

“真的,我自己讀大學之前一直以為澳大利亞在歐洲,新西蘭和愛爾蘭在一起,其實讀大學之後,我也沒有完全分清楚。”盧卡斯焦急地說。

楊平沒有出國留學,以前出國也是講學飛刀手術,接觸的都是醫生,醫生在美國是精英階層,所以楊平沒有接觸過美國普通民眾,還真不知道這些,壓根沒聽說過美國人地理知識這么匱乏,要不是盧卡斯親口說出來,他一定不會相信。

“我出院後還想去康復科住一段時間,做一些康復治療,我暫時不想回國,實在不行,我就住三博酒店,我已經包好了房間。”盧卡斯已經為自己做好了規劃,反正現在暫時不會回國。

楊平叮囑盧卡斯不要再嘗試吃美國花生醬,再怎么嘗試還是會過敏,過敏會要命,盧卡斯記住了楊平的話。

“以後外國人,尤其歐美人的過敏史一定要問得非常非常詳細,反覆問。”查完房後,楊平告誡所有的醫生,盧卡斯的教訓就是血的教訓。

藉著那一瓶美國花生醬,研究生小羅拉著其它幾個研究生一起,用嚴謹的科研態度和方法研究兩種花生醬的區別,而且打算寫成論文發表。

美國花生醬的原料花生是以烘烤後再製醬,花生在烘烤的過程中氨基酸與糖反應造就美國人對花生的口味,但是同時,攜帶致敏結構的花生蛋白也和糖發生反應,導致致敏點的數量大量增加,致敏點越多越容易引起過敏,比起生花生,這種烘烤的花生致敏能力增大90倍。而中國花生是以烹煮與油炸,這種方法不僅不會增加致敏點,還會降低致敏點,將致敏蛋白含量從71%降低到29%,可見這兩種加工方法區別很大,前者會產生很多過敏原,而後者會減少很多過敏原,也就是一個在產毒,另一個在滅毒。

再說美國人相對中國人更容易過敏,可以說,相對中國人,他們是妥妥的過敏體質。很多中國人接觸根本沒事的物質,容易引起他們的過敏。

最後的結論跟推測差不多,多致敏點的花生醬對上高敏感體質,想不過敏都難。

看來有時候五千年的文明還是有優勢,在漫長的歷史中,很多東西老祖宗已經幫我們進行了優選與淘汰,現在留給我們的總是最好的,有時候想想,這份自豪全世界也只有我們這獨一份。

陸小路前幾天送來的實驗資料放在辦公桌上,楊平正在瀏覽。新一期的動物實驗的效果非常好,楊平一直在琢磨,K病毒治療這個名字確實不合適,很容易讓人產生誤會,就像磁共振的名字以前叫做核磁共振,名字裡帶有“核”,很容易讓人產生誤會,以為做磁共振會受到核輻射,其實磁共振完全沒有核輻射,所以後來去掉“核”字,直接叫做磁共振。

腫瘤細胞靶向凋亡蛋白質複合體,這是楊平給它取的新名字,以前也想了很久,只是沒有正式應用,現在開始正式應用,從此以後,K病毒擁有一個全新的身份,而這種治療方法稱為腫瘤細胞靶向凋亡治療。有時候,一個高大上的名字非常重要,能夠顯示出逼格,逼格這東西有時候就是有用。

陸小路也同意楊平改名的建議,以後不管是內部交流還是公開論文,新型的K病毒治療改為腫瘤細胞靶向凋亡蛋白質複合體。

楊平正在瀏覽實驗資料,陸小路打來電話,丁校長在獄中急發疾病,搶救無效死亡,初步考慮是腫瘤引起的肺栓塞。丁校長只有丁心語一個女兒,陸小路請假去料理丁校長的後事。

“節哀!去吧,需要大家幫忙隨時說。”楊平放下電話,立即通知小五,安排幾個靈活的女學生去丁心語家裡,發生這種事情,陸小路要忙於料理丁校長的後事,丁心語肯定陷入悲痛之中,她和孩子需要有人照顧。

楊平之前就聽陸小路說過丁校長的病情已經惡化,他拒絕接受任何治療,他說過唯一的牽掛就是他的那個傻女兒,但是看到陸小路與丁心語結婚之後,丁校長說他已經再無牽掛。他希望陸小路和丁心語以後踏踏實實清清白白做人,千萬不要步他的後塵,為了所謂的榮華富貴不擇手段,弄虛作假,所謂榮華富貴不過過眼煙雲,按照自己的方式快樂地生活,能夠給社會做到力所能及的貢獻,這一生就是幸福的。

丁校長是有罪之人,其他人都是避而遠之,但是陸小路一直沒有離開他,定期會帶著丁心語去監獄探望丁校長,丁校長勸他不要來,應該避嫌,這份心意他明白,這樣做會影響陸小路的前途。

曾經有朋友勸陸小路,他正是前途無量的時候,千萬要跟丁校長劃清界限,更加不要娶帶著孩子的丁心語,可是陸小路拒絕了所有人規勸,他堅決按照自己的意願來行事。

陸小路說:“在別人眼裡丁校長可能是個罪人,但是在我心裡,不管他做了什么事情,他都是我的恩人。”

陸小路也是重情重義的人,楊平不免感嘆。

關汝言後來去了美國,也不知道在美國遭遇了什么事情,有南都醫大的校友見過他在流浪,精神出現了嚴重異常,已經認不出昔日的同窗,有時候何必呢,機關算盡太聰明,最後落得這樣的下場,人啦,還是要行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