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
“發生什麼事了?”
“趙大人!!”
“這...”
無當飛門頓時亂了起來。
更多的人則是看到這一幕,而心底發寒,再聯想到那句“陰間門開,鬼卒還魂,八大罪人,勾魂索命”,更是覺得這秋天的風都陰冷了起來。
夏無敵掃了一眼地上的屍碳,俏臉生寒,然後揚聲道:“此事事關重大,歹徒窮凶極惡,有誰能把昨日發生的事情與我說清楚!”
如今無當飛門三位神捕都在外查案,捕王則是在閉關,可謂是群龍無首。
洛無慶掃了一眼地上骸骨,神色黯然,然後走出道:“洛無慶,職位捕頭,見過夏大人。”
“你可知情?”
“昨日我與趙大人一起外出,自然是知道情況,請聽我慢慢為您講來。”
說著,洛無慶就把“邀請觀看屠殺”、“八個平民樹上自燃”、“凝聚鬼怪,殺而不滅”、“趙大人殺戮鬼怪”、以及那鬼怪說的一些話一一道來。
夏無敵道:“這不是鬼怪,不要妄加揣度。”
“是。”
夏無敵一邊說著,一邊掃過周圍,只見無當飛門捕快眼裡都帶着驚懼之色,顯然是有些動搖。
她眯着的杏眸再一轉,落定在洛無慶鞋子上,忽道:“昨晚你們是因為下雨才撤退的?”
洛無慶道:“趙大人帶着我們久等敵人而不來,見到下雨就退了。”
夏無敵忽然道:“帶我去見仵作。”
無當飛門此時也沒有一個話事人,自然是一邊維持着趙大人的屍體不動,一邊帶着她進入了內堂。
夏無敵和仵作一番交談後,再自己查看了一下碳屍...
屋子裡安靜的嚇人。
仵作喃喃着:“這明明是白磷自燃,但是卻不合情理啊...而且,這屍體化作的碳粉明明是死物,如何凝聚成形?如何殺了一次又一次,卻還能凝聚?這又是什麼道理?”
夏無敵忽道:“屍碳的樣品是誰採的?”
洛無慶出列道:“是趙大人吩咐洛某採的。”
“你采時可見異常?”
“有...”洛無慶露出回憶之色,“當時我把屍碳裝在瓷瓶里,但是瓷瓶卻由內而外發出砰砰的聲音,好像是這些屍碳要破瓶而出,直到走遠了,這聲音才消失。”
“那為什麼趙大人的屍體不凝聚成鬼魂呢?”夏無敵直接反問,“如果真的是什麼陰間鬼卒勾魂奪魄,鬼神自然神通廣大,那它們為什麼不讓趙大人的屍體凝聚起來,再喊一聲這樣的話呢?”
眾人啞然,卻也恍然。
夏無敵道:“此事有人裝神弄鬼,必定牽扯邪魔外道,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一名精英巡捕道:“那現在怎麼辦?”
夏無敵在這裡和在家中完全不同,做事雷厲風行,她杏眼眯了迷,直接道:“帶我去昨天事發現場,我要親自查證。”
眾捕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這畢竟是不同部門,這種事從來都是大人拿主意,此處最大的就是洛無慶了。
洛無慶很配合,對着夏無敵點了點頭道:“好,我們帶你去。”
一行人夥同神鷹堂的繡花共同來到密林之中,而經過一晚的秋雨,那滿地的碳粉已經灑遍了濕潤的泥土,在地上鋪出一層和旁邊不同的黑色。
夏無敵身形掠動,拉出一道道殘影,在周邊樹上,或是岩石周圍仔細查看,奇怪的是,沒有任何發現。
或者說,這場秋雨來的真巧了,把即便可能存在的蛛絲馬跡也徹底的沖沒了。
夏無敵也不浪費時間,掃了一眼滿地的黑色道:“把所有殘骸都搜集起來,帶回去。”
話音剛落,神鷹堂的繡花們便是直接走出兩人,開始小心翼翼地搜集。
這一趟來回,足足花了大半天時間。
等眾人回到國都時,已經是傍晚了。
夏無敵也不急着回去,而是耐心等着自家神鷹堂的仵作對這些殘骸進行檢查。
直到仵作說出了和無當飛門仵作一樣的答案時,夏無敵才明白...這事兒已經斷了。
有人偷天換日,無聲無息之中,已經把一切線索都掐斷了。
時間就是真相。
而她已經錯過了時間。
或者說,當她踏入無當飛門,看到趙血自燃的那一刻開始,時間就已經沒有了。
“有人處理過現場。”
夏無敵背着陌刀,走在回家的路上,她口中喃喃着,“那場雨有問題,洛無慶...洛無慶有沒有問題呢?”
她一抬頭,眼前已經出現了夏國公府的大門。
血紅燈籠在風裡“嘭嘭”地輕晃着,
月光鋪築出一條秋風裡的慘白色大道,
好似有無數怨魂的鬼手在大道兩旁招着、抓着...
如是要把她也抓入那看不清晰的陰曹地府。
...
...
夏無敵一肚子煩心事,走到家中,卻也有侍女沒睡,一直在等她。
青竹子道:“二小姐,晚飯還沒吃吧?”
夏無敵舒了口氣,點點頭。
青竹子似乎早習慣了這個,笑道:“我早就準備好了晚飯,只需要下鍋就可以了,小姐等我一會兒。”
“青竹子...”
“怎麼了?”
“你從前也是富貴人家的大小姐,如今卻來服侍我,委屈你了。”
侍女沉默了下,笑道:“若不是二小姐相救,我怕是早就淪落風塵,哪裡會有現在的安生日子,如此恩情,青竹永世不忘。”
夏無敵笑了笑,她回到家裡,白天的雷厲風行就消失了,而變得溫柔起來。
她對家人一向溫柔,除了夏極。
這位弟弟真是讓她又心疼,又煩惱,而娘對他又太寵溺了,身為姐姐的她自然覺得肩負起了某種責任,需要督促着那少年不停地成長,進步...
所以,她每次回家肯定是要去看看他的...
所以,夏無敵下意識地問:“夏極呢?”
“公子去琳琅水榭了。”
“哎呀。”夏無敵揉了揉頭髮,“最近太忙,我都忘了。”
說完,她幽幽嘆了口氣,但旋即又想通了,眯着的杏眼兒彎成了兩彎帶着輝光的新月,笑着喃喃道:“那看來老娘只能早點起來,去看看我那憊懶的弟弟有沒有睡懶覺吧~~”
青竹子知道二小姐平時起多早,這起的更早,小公爺怕是要倒霉了。
她在夏無敵身後吐了吐舌頭,開始為那位“從今往後很可能睡不了懶覺”的小公爺默哀。
...
...
此時,琳琅水榭。
水上小樓已經被收拾的乾乾淨淨,而夏極的那些書也已經被放置妥當了,整整齊齊地列在書架之上。
紫檀茶几上,一縷檀香的幽煙飄然入了寒風,往四周茫茫的秋水流去。
夏極正在水邊的木台上席地而坐,身裹一襲月白長衣,黑髮披肩,雙瞳里映着天地星月。
他手邊不知何時已經多了一隻烏鴉,而烏鴉的爪上竟是綁上了紙條。
他放飛了烏鴉,這種被訓練做“信鴿”的鳥竟然乖巧地飛了起來,悄無聲息地撲騰着羽翼,往遠處而去。
...
天空的月光,皎潔的落下,而烏鴉這種生物在黑夜裡,是格外的身形模糊了,就如一團灰簌簌的影子。
烏鴉飛過了夏家高牆,飛過了此時已然只剩下酒鬼還在嚎着的夜市,飛過了逐漸燈滅的繁華街道,直到在這國都西南角的貧民區才逐漸放緩速度,然後緩緩地落在了貧民區邊緣的一個矮石房子上。
烏鴉遵循着被訓練出的慣性,而站在矮石房子的中央茅草上,靜靜等待。
直到這房子的主人回來了,屋裡的油燈亮了,那烏鴉才發出一聲嘈雜刺耳的“嘎~~~”
它聲音才發出,就覺得身側的茅草被頂開了,一隻玉白的小手伸出,直接抓住了它。
烏鴉:嘎???
它叫着的時候,已經被拉入了燭光搖曳的屋裡面。
屋內的少女全身白衣,頭髮上束了條金帶,可謂艷如海棠、美勝白玉,或許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的頭有點大大的,只不過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卻是在嬌美之中揉入了些可愛。
她看到烏鴉,又看到烏鴉爪子上綁着的紙條時,她的瞳孔就被點燃了。
她甚至興奮地把臉湊到烏鴉的身子上,開始了蹭一蹭的動作。
烏鴉:嘎!!!
少女嘻嘻一笑,把紙條取了下來,又跑到牆角的袋子里掬了一小撮米粒灑在烏鴉面前,這才藉著燭火,看起了紙條上的內容。
她身後的白牆上,靠着一根翠綠晶瑩的長棍。
這長棍名為打狗棍,乃是丐幫幫主的信物。
換言之,她就是丐幫這一代年輕的幫主。
也是夏極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