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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錦言想起高蘊是楊善宗的弟弟,羅氏女又是經他之手送進宮的,她便說不出的膈應。

她帶着三月去了甜井胡同。

三月自從斷奶以後,就有點瘦,雖然還是白白胖胖,可比起以前的小胖子是差了一些。

羅錦言很心疼,可童王氏已經沒有奶水了,羅錦言甚至想過再尋位乳娘進府,專門給三月餵奶,好在最近三月吃得多了,羅錦言漸漸放下心來,也就把再讓三月繼續吃奶的事情拋到腦後了。

到了甜井胡同,羅錦言還沒有下車,跟車的黎婆子便跑過來,道:“大奶奶,大爺比您還早到一個時辰呢,這會子去了錢老府上。”

下了馬車,果見秦珏的官轎停在胡同口。

羅錦言徑直去給葉氏問安,元姐兒正陪着葉氏吃櫻桃,旁邊還有一隻打開的匣子,裝着十八隻泥人,均是腦袋能顫微微晃動的那種。

幾個孩子中,只有元姐兒喜歡吃櫻桃,可這個時候櫻桃還沒有上市,偶爾有賣的,也要賣到二十兩銀子一斤,裝泥人的匣子是泥人張的,這十幾個泥人做工精緻,一看就是泥人張的貴貨。

葉氏親手用小銀刀把本就很小的櫻桃切開,餵給三月吃,對羅錦言道:“你們兩個是約好的?這都是玉章買來的,我嘗嘗就行了,元姐兒也吃不了這麼多,你給豫哥兒帶些回去。”

羅錦言笑着答應着,把元姐兒拉到身邊,問道:“泥人是你找爹爹要的?”

元姐兒搖頭,誰知道爹爹今天怎麼了,不但給她買來櫻桃和泥人兒,還答應帶她去茶樓里聽說。

羅錦言邊吃櫻桃,邊陪着葉氏聊天,說起鴻雁成親後的事,葉氏道:“昨天來給我問安了,我看她像是胖了一些,看來在林家過得是舒心的。”

羅錦言笑道:“林叢脾氣好,林娘子也是溫溫柔柔的,鴻雁嫁過去,肯定過得舒心。”

婆媳倆正在說話,外面傳來問安聲,便有小丫頭隔着帘子道:“大爺回來了。”

話音未落,秦珏自己撩簾進來,三月張着小手叫着爹爹,秦珏把他抱起來,高高地拋起來,三月樂得咯咯直笑。

秦珏放下三月,對安安靜靜坐在一旁的元姐兒說:“你帶弟弟到院子里玩兒。”

這就是大人們有話要說,不想讓她們聽到了。

元姐兒沒說話,牽着三月默默地走了出去。

丫鬟們跟在她們身後,魚貫而出,候在廡廊下等着差遣。

元姐兒可沒有豫哥兒那麼好奇,她懶得聽牆角,帶着三月回了自己的工房。

屋內,秦珏對葉氏和羅錦言道:“剛才我去找過錢老,請他和展二鵬一起離開京城,錢老已經答應了。”

葉氏和羅錦言俱是大吃一驚,葉氏道:“錢老年勢已高,他捨得離開京城?”

秦珏道:“錢老說京城原本也不是他的家,如今孫兒去了江南,他孤家寡人去哪裡都行,只要南邊住着舒服,他沒有異議。”

羅錦言鬆了口氣,難怪你又是買櫻桃又是買泥人的哄着元姐兒,原來是你要把元姐兒的師傅送走了,擔心女兒不答應。

她問道:“那奇巧館呢?”

秦珏道:“我已經把甜井胡同這座宅子的房契改成錢老的名字了,他去南邊以後,他的這些寶貝仍然留在這裡,不過錢老也提了條件,讓元姐兒代他打理奇巧館。”

羅錦言啼笑皆非,這老頭也真能胡鬧,元姐兒還不到六歲,怎能給他打理奇巧館?再說當爹娘的也捨不得啊,還不就是要讓我們給你僱工匠,不讓奇巧館斷貨嗎?

她笑着問道:“你答應了?”

秦珏也笑了:“我能不答應嗎?我現在就怕元姐兒不答應。”

元姐兒正在興頭上,師傅走了,她肯定不高興。

可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元姐兒很平靜,不哭不鬧,慢吞吞地對父母說:“錢老要去做火炮嗎?”

“你知道?”羅錦言吃了一驚,錢萬該不會把這事告訴元姐兒了吧?

元姐兒點點頭:“我早就知道,我就是不說。”

秦珏和羅錦言陪着葉氏用了晚膳,到了掌燈時分才回到明遠堂,羅錦言這才有時間把周夫人上門提親的事告訴了秦珏。

秦珏愣了一下,問道:“這是高蘊的主意,還是馬夫人瞞着高蘊自做主張?”

話一出口,他便自言自語地搖搖頭:“兒女的終身大事,馬夫人怎能不知會高蘊?這還是高蘊的主意,這個不知所謂的蠢貨。”

說到這裡,他的火氣就上來了,怒道:“他以為他做了首輔就能妄想娶秦家女兒當兒媳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麼德行。”

屋裡的丫鬟們還是頭回聽到秦珏說髒話,嚇得不敢抬頭,羅錦言也皺皺眉頭,她知道沈硯滿口粗話,可秦珏卻並非如此,今天這樣說,顯然是真的生氣了。

她讓屋裡服侍的全都退下去,這才對秦珏道:“行了,我已經回絕了,你也不要生氣了。”

秦珏哼了一聲,臉上的線條依然綳得緊緊的,因為這是在卧房裡,當著羅錦言,他剋制着不讓自己發火,心裡卻把高家楊家的列祖列宗罵了一個遍。

“他既然能讓人來提親,又怎會被你的幾句話便偃旗息鼓?這件事還沒完,他肯定還有後招。”

秦珏的聲音冷冷的,難怪惜惜要去甜井胡同,定是放心不下,要去親眼看看元姐兒。

羅錦言嘆了口氣,道:“羅氏女剛剛進宮,這會兒高蘊應該還見不到她,就怕他會自己去求趙極賜婚。”

除了皇親國戚和勛貴,趙極也曾為官的子女賜婚,這是恩典,不用他費什麼事,還能留個聖名,當皇帝的都喜歡幹這種事。

這也是羅錦言擔憂的,她沒和高蘊打過交道,但她知道楊善宗是什麼人,楊善宗既然不遺餘力把高蘊頂上去,那麼高蘊身邊一定有他的人,否則他不會放心。

這種賜婚求恩典的把戲,高蘊想不到,他身邊的人也會想到。

羅錦言話音剛落,秦珏便冷冷地說道:“就算是皇帝開口,我也不會答應,高蘊這個首輔當得是太容易了,讓他忘了自己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