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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格堪布用他那枯瘦如柴的手,摸着已經發亮的禪床把手,不緊不慢地道來。

“只有歷代堪布能研讀的《昭錄本記》里,曾提到虛霩活佛和這顆佛頭。裡面是這樣記載的。

沒有人知道虛霩爾罕是什麼人,從哪裡來,究竟有多少歲。

只描述在西夏保義二年,虛霩爾罕帶着這顆佛頭來到了這裡,修築了這座廟宇,把佛頭安置於此。

有人曾問他,這顆佛頭是什麼。

他告訴這個人,佛頭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佛頭,它是有名字的,叫‘荒坖’。

它歷經數載,已完成了使命,所以在渺無人煙的沙漠腹地,埋於黃沙之中,沉睡萬年。

然而不知何年何月,它又重現人間,被人做了一個身軀,安放在了修建的廟堂之中。

因為長相兇惡,震懾力強,又能滿足人們的願望,便成為了供奉及叩拜的神靈。

然而再虔誠的叩拜,無非是祈求神靈滿足願望,而願望一但被實現,就會變成慾望。

人們的慾望太深了,永遠都無法填滿,慾望之下本就是厄運的深淵。

所以不管佛頭到哪裡,厄運便會因為慾望而到來。

虛霩活佛說,把佛頭帶回來,安置於廟裡,是因為世人根本不知道那是什麼,給這世間會帶來怎樣的後果。

並且世人愚昧,即便知道厄運會降臨,也依舊執迷不悟。

這是《昭錄本記》里的描述。

我們對虛霩活佛和佛頭的了解,也僅限於此。

而外面關於幽靈村的傳聞,是從廟裡另一本沒有名字的古抄本上流出的。

我們不知道這古抄本是何人所寫,它是在重新修築召廟時被發現的。

那上面記錄著古時這周邊的一些奇聞異事。

其中講述的一件奇事,在沒有發生昨天的那些事之前,我一直都沒有把故事裡的佛頭和本廟中的佛頭聯繫在一起,不過現在看來,也許它們就是同一顆佛頭。

這故事,我大概講一下吧。

說是在黑城附近,有一彎不大的月牙形海子,那邊上有一個叫古廟村的村落。

村裡有一座不知何時建造的古廟而得名。

這古廟中立着一尊神像,通體黢黑,頭生一角,眉間吐蓮,長相特別,最重要的是,它有求必應,非常靈驗。

在夏襄宗應天二年,也就是蒙古大軍第二次攻打西夏那年,有人看到,一隊披掛重甲的騎兵,進到了古廟村裡。

身穿重甲的騎隊在西夏是非常有名的,雖然老百姓只是耳聞並沒有見過,但男女老少都知道,這種穿戴的,應該就是那支傳說中隸屬於西夏高層,党項敵人的夢魘,兇悍的‘鐵鷂子’騎兵。

人們很好奇,在這兵荒馬亂的時候,皇家的鐵鷂子跑到這荒僻的地方,進到這不起眼的小村裡,究竟要幹什麼。

眾說紛紜間,人們卻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那隊騎兵進村之後,就再沒有出來,同樣也沒有人再看到,村子裡出來任何人。

不久之後,這古廟村裡晚上便有一些嚶嚶啜啜、似人非人的詭異聲音傳出。

附近有膽大者想進古廟村裡探個究竟,卻都被嚇的屁股尿流而回。

根據回來的人描述,別說什麼鐵騎,連村裡的家畜牲口都不見了,整個村子就像是被什麼妖怪席捲而過,空無一人,沒有活物,而村中古廟裡的神像頭,也不翼而飛了。

一時間這件事被傳的沸沸揚揚,但是古廟村晚上依舊能聽到怪聲,所以這村子成為了一個鬧鬼的鬼村。

再後來傳聞,這村子是被古廟裡供奉的神靈降罪了。

鐵鷂子來古廟村,是為了帶走那座有求必應的神像。

但是神像的頭被割去,神靈震怒,把村裡的活口包括鐵鷂子全都詛咒抹殺了。”

森格堪布講到這裡,嘆了口氣。

“這古抄本里所描述的故事其實漏洞百出,還有點荒誕不經,但的確是提到了這顆佛頭。

之前我覺得故事裡的神像頭並非是廟裡的這顆,但是昨晚我看到了佛頭變化後的樣貌,突然就想起了這個故事。”

眾人聽到這裡,都知道森格堪布講述的這個故事其實並不是奇聞異事。

那隊騎兵也不是西夏的鐵鷂子,十有八九是成吉思汗達爾扈特部族的尋陵密隊。

森格堪布講述的這些內容,並沒有太多突破點,因為鐵牌上都已經釋讀出相關記錄了。

堪布所提供的這些故事和鐵牌上的內容交叉重疊在一起,也只能證明這些事並非無稽之談,確有其事的。

唯一讓人覺得有些意味難平的就是那位虛霩活佛。

這位活佛究竟是何許人也,他怎麼會預言到幾百年後的事,組長為何跟他一模一樣,這些都成為了眾人心中的一個難解之惑。

冷戎接着問道:“森格堪布,我還有一件事很好奇。

為什麼您對那副鐵牌如此的敏感,您知道那個叫胡慶國的人吧?他究竟怎麼了?讓您深惡痛絕的。”

冷戎組長的問話,也是顧雨和元化星想知道的。

而森格堪布的手,在聽到冷戎的問話後,陡然一握,隨後老人嘆息了一聲,帶着一絲懊惱的神色說道:“你們也能聽的出來,這件事是跟偷佛頭有關的。

這座七百多年的召廟,就因為這件事,差點間接毀在我的手中,所以每每觸及,都會讓我痛心疾首,心存愧疚。

這件事呢,還得從20年前說起。

那年廟裡,相安無事,突然就來了這麼一位年輕人,非要找我。

他當時出示了一個證件,好像是上山下鄉證書,上面的名字一欄,寫着胡慶國。

他見到我,言語誠懇,沒有廢話,直接拿出了五塊鐵牌,也就是你們昨天拿出的那些鐵牌。”

冷戎聽到這裡摳了摳眉毛。

“您等等,當時胡慶國手裡有五塊鐵牌?”

森格堪布微微點了點頭。

冷戎眯了下眼。

“您講的詳細些。”

森格堪布繼續說道:“他向我打聽鐵牌上面的文字,問我能不能看懂。

我看着鐵牌上的字,半個都不認識,見我都沒見過,更別說懂了。

我當時很奇怪,為什麼他會認為我能看的懂這些文字

但同時我也很驚喜,因為這些鐵牌,跟廟裡的一件東西有關。

我問他為什麼會找到這裡,鐵牌又是從哪裡得來的。

他解釋說,鐵牌是祖傳的,但到了他這一輩,由於某種原因,遺失了一些跟鐵牌有關的內容,所以上面刻的什麼,他也無法得知。

他不想祖輩留下的,到他這兒就變成了一件廢品,所以非要搞清楚,怕將來下去沒有顏面去見祖宗。

他說這些年,他沒少打聽關於鐵牌的事情,也沒少找人翻譯,但是根本沒人知道這是什麼。

直到他下鄉插隊的時候,在一農戶家中,遇到了一位老人,從那裡得知了一點關於鐵牌的來歷。

老人所知也只是零星一點,他再三追問是如何知曉這些時,老人讓他還是來召廟這裡打聽比較好。

我聽到這裡的時候,當時並沒有太過在意,因為我完全被突然出現的這五塊鐵牌所吸引,又或者單純覺得年輕人嘴中的那位老人可能真知道些什麼,所以並沒有察覺他說的話其實有點問題。

召廟裡別說見過鐵牌和那樣東西,連知道這兩樣的人都很少,哪來的老人讓他來廟裡問,這不是明擺着知道我們這裡有那樣東西。

可這都是後話了,當時我的確太大意了。”

“您說的那樣東西是什麼?”顧雨忍不住問道。

“那是跟這副鐵牌成套的東西。

廟裡不知何年何月,從一座大佛像的底座里,發現了一塊像丹書鐵券一樣的鐵板。

只不過這塊鐵板是平直的,上面有六個凹槽,只有一個凹槽里放有一塊帶着圖案的鐵牌,其餘的都空着。

鐵板的背面刻着一些圖案。之前掌管過這樣東西的喇嘛說過,這塊鐵板上應該是有六塊這種鐵牌,至於背面那些圖案究竟代表着什麼,一直無人參透。

有的猜測說這鐵板後面的圖案應該是一副地圖,有的則說是高僧取經的路線圖,還有的說想參透其中,需要把剩下的那五塊鐵牌集齊,便可知一二。

所以那位年輕人一亮出這五塊鐵牌,我便一下被驚喜沖昏了頭,也放鬆了警惕,把那塊配套的鐵板拿了出來。

年輕人顯的很是意外,彷彿他根本不知還有第六塊鐵牌和鐵板。

其實現在回想起來,他應該早知道廟裡有這些。

他當時拿起鐵板上的那塊鐵牌,看起來像是在跟他的鐵牌進行對比,但其實應該是在細看上面的圖案。

然後他把六塊鐵牌全部放入了那些凹槽里,仔細看了很久。

這個時候,我突然覺得,這個年輕人有些不簡單,他似乎在記鐵板背後的那些圖案。

我立時心中有些不安,這些鐵牌跟鐵板是一套的,那麼其中所隱藏的東西,可能會在它們湊到一起之後,便會出現答案。

這個年輕人的底細,只是他介紹的那些,並不知道真假,如果他居心不良,那豈不是適得其反辦了壞事。

於是我把鐵牌摘了出去,收起了鐵板。

年輕人一看我這樣,倒也不急不惱,還一副相當客氣的樣子。

說他真沒想到,這鐵牌一共六塊,還有匹配的鐵板。

我當時以為他可能會管我要這鐵板和那塊鐵牌,好跟他手裡的鐵牌湊成一套。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他既沒有要,也沒有提,他把五塊鐵牌放到了我的手中。

他說他把這些鐵牌送給我了,完整的一套才有意義,反正沒有人能識得上面的文字,也沒有人知道那些文字所述的是什麼。

他這個舉動讓我感到很意外,而且我心裡有一種說不明道不清的感覺。

他不是一直着急尋找可以看得懂鐵牌文字的人嘛,怎麼轉眼間便要送出去,這讓我有些想不明白。

但是我轉念一想,他可能想從側面管我要鐵牌和鐵板,只是不好開口,順水推舟送個人情,他知道我不會要,所以試探下,看我會不會回問他。

但是後來我才明白,這些猜測都不是。

在潛移默化里,他讓我有了一種拒絕了他的好意而虧欠了人情這種感覺,這對於他之後的試探,應該是有極大的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