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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范慶如此猶豫不決,師爺自然也想起之前撫台的震怒,精銳部隊不多,能和倭寇正面剛的精銳部隊更是佼佼者,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撫台也是相信那一次真的是找到了消滅倭寇主力的機會,才同意調動那支軍隊和那位大將,之前的屢次抗倭之戰里,只有那位將軍率領的軍隊敢於和倭寇正面剛並且戰勝倭寇!

但是如今,似乎並不是猶豫的時候,倭寇都到了城門口,如果不是一支部隊,而是一支大部隊,那可就不妙了,最初的倭寇不具備攻城拔寨的能力,但是時至今日,倭寇已經具備了攻城拔寨的能力,萬一出來一個狂妄之徒試圖將蘇州如同七年前那般徹底攻破,那,整個東南,都要為此遭受滅頂之災了……

大明朝的東南,因為宋元時期的支柱海上經濟被封禁,幾乎就是以蘇杭地區的內陸傳統經濟圈為中心在維持着運轉,如果失去了蘇杭,或者蘇杭被大規模破壞,那麼整個東南的經濟都會因此而陷入崩潰之中,大明朝最富裕的錢袋子就會大打折扣,雖然不到傷筋動骨的地步,但是元氣大傷也是毋庸置疑的。

更別隨之可能發生的大量官員、商人、文人士子精英的死亡,更會帶來可怕的影響,所以,大明朝目前脆弱的平衡幾乎到了一觸即破的地步,而那“觸”,可能就是蘇州城外,那一夥不明來歷不知人數的倭寇!

一着不慎,如畫美景的蘇杭,就要成為人間地獄。

作為朝廷委派的蘇州知府,容不得范慶不心謹慎,更別提如今蘇松巡撫不在蘇州,蘇州的最高軍政長官就是他自己,出現了倭寇,一切都要由他來安排,如果因為他的錯誤決策而導致蘇州被破壞,那可真是萬死難辭其咎。

如果去請救兵,固然無功,甚至可能讓軍隊白跑一趟,但是關鍵在於,沒有風險,只要大軍來了,一定可以震懾倭寇,使之不敢亂來,蘇州至少無恙,而作為經濟運轉中心的蘇州城只要保證安全,那麼周圍被破壞一,其實並不要緊。

一念至此,范慶立刻下令:“速速遣人出城赴南京向撫台要救兵,而後關閉四門,調集兵馬固守,今日起直至倭寇平定,宵禁!”

師爺立刻遵令,去下達指令,范慶立刻遣人備車,要去西面城牆上看一看具體情況,趁着天還沒有完全黑,應該能看出些什麼,倭寇怎麼會從西面而來,之前居然沒有一情報顯示,那麼一大票倭寇,居然沒有任何地方的駐軍察覺出來?都是廢物嗎?!

此時張思成已經登上城牆,將自己可以調動的一百五十多名軍兵全部安排上了城防,雖然他自己也清楚這些雜役兵基本沒有戰鬥力,但是人多一,也好壯膽,藉著最後一絲光亮,他看到了西方出現的濃濃黑煙,基本確定了倭寇來襲的真實性,但是倭寇究竟有多少人,目的是什麼戰鬥力強不強,他不知道。

“這天殺的倭寇,怎麼流竄到這裡來了,城門關好了沒有?”張思成一邊遠眺,一邊詢問,城門副隊長趙松回答道:“城門已確定關閉。”

張思成了頭,繼而面帶憂慮的詢問道:“你看,這倭寇究竟有多少人數,會不會攻擊蘇州城?”

趙松不過是一個副隊長,對這些事情如何明白,要明白,也是經驗豐富的王威可能明白,可此時王威還沒回來,趙松只能硬着頭皮道:“倭寇從來都是流竄搶劫殺人,聚起大股人馬出兵攻城好像沒怎麼聽過,要發生這種事情估計也只能在沿海那一塊兒,咱們這裡距離沿海還是有一段距離的,周圍都是大明軍隊,倭寇就算再膽大,也不敢在大明軍隊的包圍圈裡攻打蘇州城吧?”

張思成其實也不是真正想問出些什麼,只是心中惴惴不安,只能見這個人就問,掩飾自己內心的驚慌失措,作為縣官,他還從未和倭寇正面交手過,之前擔任過北方縣城的主簿,然後才調到這裡擔任知縣,以為蘇州下轄是肥缺,才興沖沖的趕過來,結果到了這兒才聽蘇州也是倭寇重攻擊的目標,這才慌了神。

不過好在前一年的任期裡面,沒有發生大的倭寇來襲,偶爾幾次也是自己人嚇自己人,閑的沒事幹了,所以他還是比較放心的,只是這一回,近距離地看到倭寇的燒殺搶掠,對於這面破敗的年久失修的蘇州西城牆,他實在不抱什麼希望,這幾年,倭寇攻破城池打死燒殺搶掠的消息越來越頻繁,張思成的神經也綳得越來越緊。

王威也趕回來了,看到張思成在城牆上,連忙報告:“縣尊,卑職已經將此事報告給府尊,府尊會調派人手來加固這裡的防務,同時命令我等緊盯此處,不得讓倭寇鑽了空子。”

張思成頭,回身看了看遠處燈火通明的熱鬧地區,不由得嘆息道:“這幾日,你們都不要想着回家休息了,估計府尊也會下達宵禁令,至少在這群倭寇離開之前,是不要想着解除了,你們都打起精神,盯着這裡,不得有誤。”

城牆上的大頭兵們一臉的鬱悶之色:“諾。”

張思成正打算離開的時候,范慶上城牆了,張思成連忙迎上前:“府尊?您怎麼來了?天色都這麼晚了,您還是好好休息比較好吧?”

范慶搖頭道:“倭寇就在城外,我如何睡得着?我已下令全城宵禁,並且派人去南京向撫台求救兵,現在整個蘇州城的兵力還不到兩千,都是些雜役兵和城防兵,根本不具備和倭寇正面對戰的戰力,一旦讓倭寇突入城中,後果不堪設想,張知縣,既然倭寇從西方而來,那麼,你負責的西城牆就是最重要的防線了,現在開始,府庫向你開放,你需要什麼,直接報告給我,我直接調撥給你。”

張思成的臉頓時成了苦瓜:“府尊,實話,卑職不通兵事,您讓卑職斷案勸農桑卑職倒是可以,可是,兵事,卑職如何懂得?”

范慶臉色一滯,頓時仰天長嘆:“百無一用是書生,唉!讀了那麼多年書,事到臨頭,居然最沒用的卻是讀書人,我輩讀書人到底做了些什麼啊……可現在蘇州哪裡有大將之才可以統兵備戰?倭寇一旦來攻,這城牆,分明就是紙糊的,這可如是好啊!”

張思成覺得自己倒了八輩子的霉,居然被分配到蘇州來做官,還碰上了倭寇襲擊,而且蘇州是傳統的商業重鎮,不是軍事重鎮,哪裡有軍事人才?你要舞文弄墨,蘇州是人才濟濟,隨便撈一個都能上得了門面,可是蘇州不生產軍事人才啊!

文武雙全者,何其少有也?以為人人都是王陽明公嗎?

哎?

王陽明公的確是去世了,可是他有弟子,他的弟子裡面,習得其真傳的,應該也有不少吧?可,蘇州城裡有王陽明公的傳人嗎?

張思成的面色突然變了一下,好像想起了某個人,平常不怎麼在意的,這幾日好像突然在意了起來,好像聽誰過,這人師從誰來着,好像懂得這方面的事情?

范慶也突然眼睛一亮,似乎想起了些什麼,脫口而出一個名字:“鄭光?”

幾乎同一時刻這個名字也從張思成嘴裡冒了出來,兩人對視一眼,張思成立刻道:“府尊,昔日我曾聽聞唐荊川先生拜師學武,研究對抗倭寇戰策,還頗有見解,鄭光為其弟子,是否也習得一二分本事?就算是一二分,也比我等完全不同軍略之人,要好上一些吧?”

范慶突兀的想起曾經和鄭光把酒言歡之時,鄭光所的對抗倭寇的策略,這是唐順之研究出來的策略,大明衛所軍隊荒廢已久,若不做出改變,根本不可能對抗倭寇,除非破而後立,建立新式軍隊,加強訓練,裁撤無能將官,裁撤老兵油子,純潔軍隊人員,才能正面對抗倭寇云云。

當時范慶就覺得這些法很有見解,現在一想,更是如此,唐順之雖然不在蘇州,但是他留了弟子在蘇州啊!對啊!范慶張口就要去找鄭光商議,結果頓時想起了什麼似的,彷彿斜了氣的皮球一般,露出了失望的神色:“幾乎忘了,鄭光去參加鄉試,現在應該在南京城,而不在家中,唉!天不助我啊!”

張思成頓時面色精彩起來,思慮再三,還是決定硬着頭皮開口:“府尊,鄭光現在,就在家總!”

范慶驚訝道:“在家中?他不再南京城等着放榜,在家中做什麼?”

張思成思來想去,還是決定要實話,否則一旦鄭光出什麼,自己可討不了好,雖然鄭光發誓不出去,但是以范慶的精明,難免不會發現些什麼,范慶和鄭光的私人關係張思成還不是很清楚,一旦弄得不好,惹惱了直屬上司,可沒自己的好果子吃。

於是,張思成決定實話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