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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唐順之吃好喝好睡好養足精神的時候,已經是第三天了,今日,也是會面的時間,按照唐順之的說法,不必早去,早去的話也是等,他最早的時候很守時,約定什麼時候去就什麼時候去,後來屢次被套路之後,他就學精明了,這幫放蕩不羈的傢伙就從來沒有關注過“守時”這個問題,其中一個最過分的傢伙居然沒有一次是當天到的!

套路,都是套路。

鄭光平生最恨的就是遲到的人,一次次慘痛的經歷造就讓他失去了對所有人類的信任,一看老唐這樣無所謂的態度,他也就聽之任之,約好辰時會面,直到未時老唐午睡結束起床,兩人才慢悠悠地從客棧雇了一輛車前往約定好的湖旁。

一路上欣賞美好的景色,師徒倆十分愉快,等到了目的地,唐順之遠眺湖中畫舟之時,才面露尷尬之色:“哎呀,不好,光兒,這群傢伙今天似乎改了性子,都來了,看來,咱們是最晚到的。”

鄭光一臉懵逼的看着唐順之,唐順之訕訕地笑了笑,指向湖中畫舟:“哈哈哈,些許小事,不要在意,不要在意,哈哈哈哈,來來來光兒,咱們一起過去,為師為你介紹一下那些大儒和為師的一些朋友,咱們都是心學門人,所以有些話不能和官府說的,可以和他們說。”

鄭光嘆了口氣,無奈點頭道:“學生明白。”

小小的渡口,有一隻小舟正在等待,舟上一個船家見着走來的唐順之,顯然也是老相識了:“荊川先生,這一回,可是您來的最晚了,徐文清都來得比您早啊!”

唐順之大驚失色:“什麼?徐文清那廝居然來的比我早?天下要大亂了嗎?”

鄭光詫異地看着老唐,且不論這徐文清是何許人也,就算您是段子手,這話實在是太危言聳聽了吧?一個人抵達的遲與早,居然可以決定天下是否大亂?夭壽啦!

“老師,這徐文清是何許人也?他也不能主導天下是否大亂吧?”鄭光奇異道,唐順之邊走邊笑道:“誇張了些,不過這廝從來都是最不守時的,會晚到,絕不會早到,經常是我們都差不多結束了這廝才醉醺醺的過來,不過,也不能過於苛責他,他……罷了,你見着他就知道了。”

鄭光詫異道:“有什麼不能言說的過往嗎?”

唐順之登上小船,眯起眼睛:“這世道上,每個人,都有一段不能言說的過往,過去了,就是萬幸,過不去,不過一死,可一直未過去,才是最痛苦的。”

鄭光也隨之登上小船,低頭思索着唐順之的意思,一直未過去,那就證明此人的悲劇還在持續着,嘉靖年間心學門人的處境普遍不妙,但是能讓唐順之如此慨嘆的,怕是和自身原因脫不開邊,徐文清?怎麼總覺得這個名字有些耳熟?

小船隨着船夫的擺渡逐漸靠近了湖中畫舟,遠遠的,鄭光就瞧見了一個身着白衫的白胖子站在畫舟船頭,雙手背負在後面,擺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樣,實則看起來像個白色圓球,鄭光不由得暗自吐槽,自己長得胖,就要有自知之明,就不要穿白色這種高瘦人群專屬的顏色,否則會顯得你更胖,黑色也不是什麼低賤的顏色,穿起來反而更顯冷艷,突出高冷的氣質。

不過等到鄭光登上了船,近距離觀察個白色胖子之後,就明白了這樣的逗逼無論穿什麼,都改變不了他逗逼的本色,而且這位胖子還胖的特別結實,穿白色是白胖子,穿黑色是黑胖子,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胖,死了也是個死胖子。

這樣的人指望他高冷?呵呵,下輩子。

“哎呀呀,唐兄!哈哈哈哈!上次你說什麼來着,說我徐某人除非天塌下來,否則絕對來的比你晚,現在你且抬頭看看,這天,是不是好好兒的掛在你的頭頂?哈哈哈!還說我晚?大傢伙而可都來了好久了,都酒過三巡了,您老人家這才姍姍來遲,喲,還帶着個小的?私生子?哈哈哈哈!我明兒個就寫一出話劇,為您老人家好好兒的宣傳一下!”

不知為何,在這一刻,鄭光的心頭突然湧現出一股想要將眼前這個白胖子暴揍一頓的衝動,於是鄭光握緊拳頭,一手指向白胖子,開口道:“老師,您總是教導我要心平氣和的對待每一個人,每一件事,絕對不能好勇鬥狠,學習武藝是為了強身健體和保護家人百姓,決不能恃強凌弱,但是今日,請老師務必同意學生將此胖擊倒於船頭!”

唐順之一句話沒說出來就“撲哧”一聲笑倒在船頭,畫舟里傳來一陣爆笑之聲,那白胖子就不爽了,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喂喂喂,你這小子,忒不懂禮數!我可是你老師的朋友,你的長輩,你這小子對待長輩怎能如此稱呼?居然敢拿長輩的缺陷來取樂?當眾折辱長輩?端的不為人子!”

鄭光抱起雙臂,輕蔑的掃了一眼白胖子,把目光轉向唐順之:“老師教導我,長輩要想讓晚輩尊敬,自己就要行得正,坐得直,所作所為為世人所稱讚,德高望重者,為長輩,老師,此胖之所作所為所言所語,能稱為長輩否?”

又是一陣爆笑之後,唐順之以手背擦了擦眼睛,將笑出來的淚水拭去,絲毫不顧白胖子要吃人的眼神,開口道:“光兒,老師並不認識此胖,此胖也不是老師的什麼朋友,此胖明明比老師年幼十四歲,卻厚顏無恥聲稱為老師之友,所以,此胖究竟是何人,老師也不清楚,上來就自稱為長輩,顯然此胖……哈哈哈……不是什麼長輩……此胖……哈哈哈哈哈……哎喲不行了,笑死我了,哈哈哈哈!”

聽得唐順之和畫舟內諸人之爆笑,白胖子大怒,上前就開始動手動腳:“唐荊川!今日我徐文清定要與你同歸於盡!”

可這白胖子的身手怎是常年習武的唐順之的對手,一個擒拿手就把白胖子給擒拿住,不顧他“喲喲喲”的叫喚,拎着白胖子就進了畫舟之內,環視了所有人,笑道:“諸位,此胖究竟是何許人也?怎會出現於此?某家可是好生奇怪啊!”

一青衫書生強忍笑意開口道:“荊川兄長,我等並不識得此胖,也不知此胖為何許人也,諸位,可知此胖為何許人也?”

一船的腹黑集團都矢口否認自己認識此胖,於是白胖子大怒之下,高喝一聲:“氣煞我也!”就暈過去了,就暈過去了,就暈過去了……到底是真暈還是假暈,大家也就不在意了,白胖子一暈倒,所有人就把目光集中在了唐順之和鄭光身上。

“看來,你們是猜到我會把光兒帶過來,是嗎?”唐順之面露笑容,一把將白胖子擲於角落,開口問道,青衫書生站起身子,向唐順之行禮:“荊川兄長相約,我等自然是心知肚明,彭山公早就有言,不過今日一見鄭光小兄弟,倒的確是有些意外了,三言兩語就將言辭銳利之徐文清說的氣暈過去,還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小兄弟,明年會試,在下很期待與你交手。”

鄭光一愣,隨機詢問道:“不知閣下是?”

唐順之笑道:“諸大綬,表字端甫,大你七歲,你可喚他端甫兄長。”

鄭光立刻行禮:“鄭光見過端甫兄長。”

諸大綬一笑道:“不知小兄弟台輔?”

鄭光開口道:“光尚未及冠,未有表字。”

諸大綬看向唐順之:“小兄弟年已十七,為何荊川兄長不為他選個表字?”

唐順之看向鄭光,微微嘆了口氣,開口道:“這本該是他父親和祖父要做的事情,只是……罷了,我對光兒說過,待他考取今科進士,我就為他起表字,在此之前,諸位可喚他小光。”

諸大綬面露難色:“這,直呼名,似乎不合禮儀。”

唐順之擺擺手:“有師尊的同意,僅限於我等諸人,就可以。”

鄭光也開口道:“諸位都年長於光,光未有表字,諸位當然可以如此稱呼。”

“應德兄長如此看好小光?便斷定他可考取今科進士?我等都知道小光在蘇州府連中小三元,但是,一旦出了蘇州府,強者如雲之下,小光可還能更進一步?小光年僅十七,我等之中,也就端甫最為年輕,不過考取舉人時也已二十一,之後未能中得會試,今年正準備二度參考會試,以端甫之才尚且如此,在下更是屢試不中,這難度,可見一斑啊。”一白衫男子開口笑道。

唐順之笑道:“我唐順之的弟子,當然可以辦到,雖然第一名是不太可能,但考取功名,應該不難。”

白衫男子一臉鬱悶之色:“應德兄長就差直言在下資質愚鈍,不堪造就了吧!”

唐順之一臉無辜:“我何曾如此說過?柱乾,你也不要太在意此事。”

白衫男子換上一臉惆悵:“怎能不在意啊,畢竟家中……罷了,罷了……”

端坐最上首的白髮老者開口了:“好了好了,今日相會,就不要提這些掃興的事,你等都還年輕,都還有希望,不像老夫這垂垂老矣之人,大半截身子已經入土,你們想想老夫,自己還有什麼不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