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倭寇是內患,對於大明來說是小疾,是可以在幾年之內解決掉,並且不復犯的病,而蒙古人是外敵,對大明來說之致命之患,是不能在短短几年之內就解決掉,並且不復犯的致命之患,為了解決倭寇,還不需要動用舉國之力,只要東南出力即可,但是對付蒙古,卻需要舉國之力,聚集至少二十萬戰兵才有可能辦到。

所以,孰輕孰重,孰先孰後,還用講嗎?

看完這長長的一片策論,夏言深深為之驚嘆,能有這番見識,居然還是一個士子,就算是朝中某些高官,也沒有這樣的見識,而更可貴的是,不僅僅有見識,鄭光還有做事情的具體方略,做事情的辦法,大道理說出來還不夠,還給你把解決問題的辦法提出來,怎麼做最好,這才是最關鍵的。

孫承恩提着一份試卷交給夏言,看到夏言看着一份考卷出神,掃了一眼,便笑道:“首輔也覺得這份試卷說得好嗎?在下也是這樣的看法,這份卷子的確寫得很好,言之有物,見識非凡,還有很多解決問題的辦法,雖然其中有些想當然的地方,但是作為士子,這已經非常優秀了,稍加打磨,定然是一塊好料。”

夏言聽到孫承恩的聲音,這才回過神來,點了點頭,說道:“看了那麼多份卷子,只有這份卷子這篇策論是真正言之有物的,雖然有些地方的確是想當然了,但是能給出目標的同時還能寫出方略,這就足以將九成九的士子給甩開了,這樣的人才若是不高高取中,實在是對不起這份才華和見識。”

說著,夏言提筆畫上了第九個圈,第一份九個圈的試卷便誕生了,夏言將這份試卷放在了旁邊,繼續閱覽之後的試卷,等到全部三百零一份試卷閱覽完畢之後,大家開始對這些試卷進行名次的排定,夏言也公布了皇帝的要求,言而無物者,子曰詩云者,渾水摸魚者,統統不能取高,只能落入下乘,所以,沒得到八個圈的卷子全部打入三甲之列。

剩下得到八個圈的一百來份卷子,他們也做了一個評判,沒有得到數杠的,最差的也是點點,那麼便把得了點點的七十多份拿出來,給幾個人去排定名次,得了三角的二十多份拿出來,去排定二甲三十六的座次,最重要的座次就在這二甲三十六了,最可能被選為庶吉士的三十六人。

至於其餘的五份全部得到圈圈的卷子,則由首輔夏言、次輔嚴嵩和禮部尚書孫承恩來負責排定名次,第五名很快就確定了,立意是主戰,主光復河套,限制蒙古人,繼而穩定邊疆,伺機反攻,而並未將東南倭患看得太重,但是夏言心裡清楚,皇帝真正想解決的,可能還是東南,所以,便取為第五名,嚴嵩和孫承恩沒有意見。

第四名也確定了,也就是二甲第一,立意是先南後北,把處置倭寇放在了處置蒙古人之前,主張平定東南,以東南之賦稅支持北方大戰,講得很好,但是言辭之間不慎嚴謹,有些跳脫之意,孫承恩便指出,這份卷子不如其他三份。

最重要的前三甲要確定了,三分卷子擺在面前,夏言很清楚哪一份是鄭光的,但是除了鄭光主張徹底的先南後北之外,其餘兩份都認為可以在平定河套的同時收拾倭寇,這樣,北方安定了,將蒙古人限制在國門之外,而東南就可以放心的作為了,等到東南平定,再以東南的財力支撐北方的戰爭。

這樣一來,作為首輔對夏言的看法就有些關鍵了,嚴嵩是打定主意不開口不表達自己的意見了,孫承恩也並不打算在這個問題上和夏言對立,他知道皇帝看中鄭光,但是若是真的將鄭光取為第一,反而不美。

夏言此刻的心裡是相當矛盾的,當他之前看到曾銑的奏摺的時候,是相當激動的,因為曾銑說了他想說而沒有說出口的事情,做了他想做而做不到的事情,因為如此,加上曾銑那邊和夏言的親戚有一點點關係,夏言向親戚打聽曾銑的人品,親戚為曾銑說了好話,夏言又考量了曾銑的戰績和能力,權衡一下,才打定了支持曾銑的主意。

皇帝相當激動,看到這份奏摺大肆表揚了自己和曾銑,甚至為此貶斥了不少反對的官員,提拔了一批主戰派,為復套之戰做了不少準備,但是夏言同時也通過某些渠道知道鄭光已經見過皇帝,並且表達了自己的戰略意見,深得皇帝讚許,會試閱卷的時候,皇帝就已經讚揚了鄭光先南後北的戰略思想,而如今,鄭光寫得更加詳細,甚至夏言自己都覺得有些道理,立場有些搖擺不定了,如果皇帝也接受了,那麼復套之戰也就遙遙無期了。

夏言是堅定的主戰派,鷹派,對蒙古人年年南下襲擾內地的行為極為惱火,不止一次的想要對蒙古用兵征戰,但是考慮到明軍糟糕的戰鬥力和明將的低素質,無可奈何的選擇了隱忍,可是一旦出現了可以戰勝的苗頭,夏言就忍不住的要支持他們,鼓勵他們去完成自己這樣一個老頭子已經沒有辦法去做的事情。

而且,夏言也有自己的想法,曾銑是他推薦的,復套之戰也是他大力支持的,如果現在自己都表現出了對復套之戰的疑慮,那麼,皇帝就更會更加堅定不去支持復套之戰的想法,對於自己,是否會有所影響呢?皇帝到底會怎麼看待自己?如何看待覆套之戰?曾銑厲兵秣馬的準備,是否會大失所望?

沉默了良久,夏言拿起了鄭光的卷子,開口道:“老夫以為,這份卷子,就定為第三吧!”

孫承恩眼皮一跳,他認出了那份卷子正是鄭光的卷子,嚴嵩沒有說話,夏言也不關心他的看法,看向了孫承恩,孫承恩接過了鄭光的卷子看了看,抿着嘴唇,想起了皇帝的態度,以及自己之前的說法,突然覺得,這樣做,也挺好,對於戰爭,皇帝似乎並沒有完全下定決心,如果自己過早的搖旗吶喊,可能會有所影響,作為不會參與戰爭的禮部尚書,完全沒有必要。

“既然首輔如此認定,那麼,不如就這樣吧,這份卷子,就定為第三,嚴閣老,你覺得呢?”孫承恩倒是客客氣氣的問了問嚴嵩的意見,但是完全沒有把卷子遞給嚴嵩的想法,嚴嵩看過這份卷子,知道這份卷子說的是什麼,稍微一尋思,就知道了夏言和孫承恩的想法,此時此刻的嚴嵩,很平靜的點了點頭:“一切聽憑首輔的意見。”

夏言冷冷的笑了笑,然後換上和煦的笑容,看着孫承恩道:“那,就這樣定了,這份卷子定為第三,這裡的其他兩份卷子,按照老夫的看法,就把這份定為今科狀元吧!言辭老道,言之有物,立意堅定,文筆紮實,實乃上上之選,若不評為狀元,實在有負此子的一身才華。”

孫承恩看了看這份卷子,點了點頭,嚴嵩看也沒有看,直接點頭,這樣,嘉靖二十六年丁未科科舉考試的最後名次排定,就這樣決定了,等一切排名都確定之後,大家聚在一起,在陸炳的監視之下一一拆開了名貼,終於知道了這些新科進士們到底誰是誰。

第一名,丁未科狀元,南直隸揚州興化縣人李春芳,年三十七歲。

第二名,丁未科榜眼,浙江紹興府餘姚縣人胡正蒙,年三十五歲。

第三名,丁未科探花,南直隸蘇州府吳縣人鄭光,年十八歲。

第四名,丁未科二甲第一,浙江紹興府山陰縣人徐渭,年二十六歲。

第五名,丁未科二甲第二,江西臨江府新余縣人張春,年三十七歲。

這是本次科舉考試最優秀的五個人的身份和籍貫以及年歲,不過很奇怪的是,讓大家最感興趣的不是新科狀元郎李春芳,而是新科探花郎鄭光。

作為五人裡面年歲最小的存在,鄭光的名字剛一出現就引來一陣驚呼,而後一名考官指着鄭光的名字說道這不就是那個打了大勝仗的鄭平之嗎?果然英雄出少年,文武雙全,不僅仗打的漂亮,而且文章也做得好,原來這份策論是他的,真是好少年,將來必成大器!言辭之中充滿對鄭光的欣賞。

其餘幾名考官也紛紛表達對這個少年人的欣賞,直到嚴嵩拿着一份檔案冷不丁的來了一句:“咦?之前尚未注意到,這鄭光還是第一次參加科舉考試,居然一次性通過了六場考試,不論是李春芳還是胡正蒙,或者是徐渭張春,都不是第一次參加考試了,都有落榜的記錄啊,唯有這鄭光一路走來過關斬將,童子試還是蘇州府的第一名,小三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