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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路向西行來,路上的行人是越來越少,尤其是進入到湖廣腹地之後,官道上也只能看到稀稀拉拉的人。 至於最近當楊震他們已來到靠近廣西江西交界處時,因為種種原因,行人就更加稀少,有時候一天下來都見不到幾個。

而這時,已到了黃昏時分,天色漸暗,自然更不可能有什麼人和他們一樣趕路了。突然身後傳來這麼一陣急切的馬蹄聲,很容易就叫人心生警惕,擔心是衝著自己而來的什麼歹人。雖然他們這一行人多是善戰的高手,但終究這兒人生地不熟的,還是小心些為好。

不過等到背後追趕上來的騎士不斷靠近,並高舉着手中的腰牌,沖眾人揮舞着大喊大人時,眾人終於放鬆了下來。這是自己人,雖然因為距離的關係還看不太真切,可這判斷卻不會有錯。

片刻之後,來人就已到了楊震跟前,麻利地滾落下馬,沖楊震行了禮後將一封信件遞了過去:“大人,北京傳來急信,讓我們沿路各處千戶百戶所尋到您的下落後將這個緊急消息報到您這兒。”

楊震騎在馬上,有些詫異地接過了那封用蠟密封的信件,隨後便當眾打開了信封,飛快地看了起來。

他離開時已把鎮撫司里的一切事務都交代清楚了,照道理來說,如今北京應該沒什麼人能威脅到大家才是。可現在,沈言他們居然如此性急地動用錦衣衛在地方上的力量給自己送信,就說明他們遇到了極其嚴重的問題,這讓楊震不能不慎重以對。

而在迅速看過那封信後,楊震的臉色就顯得更陰沉了。雖然事情不是出在北京,但看起來卻比這還要糟糕一些。想着這個,楊震的頭猛地抬了起來,朝西北方那一眼都望不到頭的群山看了過去:“播州么?那兒雖然離廣西尚有不短的距離,可一旦出事,影響的必然是整片西南哪……”

見楊震看了那信後突然滿心憂慮的模樣,胡戈也不覺有些詫異地看了過來:“大人,到底出了什麼情況?”

“咱們此番去廣西恐怕沒有想象的那麼輕鬆了。”楊震也沒有隱瞞的意思,便把手中的信件交了過去,而胡戈在一看之下,也是神色一緊:“大人,這卻如何是好?”

“這事兒現在看來還沒一定呢,倒也不必太過憂心。不過,接下來咱們可得多加留意了,既然那白蓮教主已把心思打到了播州,那整個西南都未必是安全的,說不准他們也會把心思打到廣西那些土司老爺的身上。所以接下來,我們得盡量隱藏自己的身份,在進入廣西後,也只能和當地官府在暗中聯絡。”楊震稍稍定神之後,就已有了一些具體的應對之策,迅速作出了布置:“還有,今後再到城鎮里,你們也都要小心着些,不要叫人看破了身份,明白了么?”最後他又叮囑身旁的一眾兄弟道。

“是!”眾人趕緊答應一聲,但整個隊伍里的肅殺之氣卻要比剛才更濃重了幾分,如此模樣,要和別人說自己是什麼行商隊伍,只怕也很難叫人信服了。

當隊伍再次啟程時,前後眾人的神色也嚴肅了許多,目光不時在道路兩旁的草木叢里出溜來回,就彷彿怕隨時有敵人會從那兒躥出來一般。

而他們的這一番作法,也迅速感染到了車內的三名女子,隱隱的不安也讓她們再無法如之前般說笑打鬧,雖然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麼狀況,但她們卻知道,接下來的路一定是不好走了。

廣西布政使司下平樂府。

一名四十多歲的中年官員正戰戰兢兢地看着面前這位微笑着的年輕人,半晌之後,口中才道:“你到底想做什麼?”在他身旁,已有五六名府衙的公人倒在了血泊之中,看着就已經沒氣了。

那青年正好整以暇地用一方絲帕擦拭着手中的一把長劍,劍上的血跡隨着他手上的動作慢慢不見,但無形的壓力,卻叫那官員心裡更是發顫。

青年顯然很享受這種把人玩弄於股掌之間的感覺,所以他並沒有急着回答自己的用意,只是拿眼睛輕輕瞟着這個想跑卻又不敢動彈的官員,隨後還手腕一抖,挽了個漂亮的劍花,唰地一下,長劍就來到了官員的脖子跟前。

這一下,更叫官員雙腿發軟,差點跪到了地上。見他如此不濟事,青年嘴角里嘲諷的笑容就更盛了:“曲大人不要驚慌,只要你肯和我們合作,我可捨不得傷了你。”他的聲音裡帶着滿滿的自得與譏誚,似乎不把一切放在眼裡。

“你到底是什麼人?你可知道闖入府衙,對本官動武已是造反的罪名了?”聽對方這麼說來,這位知府大人的膽氣不覺稍微壯了一些,便即問道。

“我的身份么?”青年手中劍突然一顫,劍尖迅速地在官員身邊的柱子上留下了點點痕迹:“你說我知不知道這一點,又會不會在意呢?”

曲知府身子下意識地往邊上一閃,同時目光落到了柱子上。一看之下,整個身子再次發出了劇烈的顫動來:“白蓮教……你是白蓮教的人!”那留在柱子上的點點痕迹,看着正是一朵迎風怒開的蓮花。

這一下,曲知府心裡就更感恐懼了。白蓮教是大明朝廷多少年來一直都在致力剿滅的叛逆邪-教,而他們卻又跟野草似的,任朝廷怎麼清除打壓,在沉寂一段時日後總會死灰復燃,再在某地鬧出什麼動靜來。往往的,只要是和白蓮教的人扯上關係的官員,其下場都很悲慘——不是被這些反賊殺害,就是被朝廷定罪,幾乎就沒有第三條路可以選。

一想到這個,曲知府的兩條腿就不由得抖動了起來,差點就給面前的青年跪下了:“你……你到底想怎麼樣?”

“很簡單,我們聖教需要你的幫助,曲大人。”青年淡淡一笑,終於把長劍插回了劍鞘之中:“只要你肯答應與咱們合作,我就可以保證你的安全,還有,事成之後,你也一定能得到想象不到的好處。”

“你讓我背叛朝廷?”曲知府一聽這話,整個人都差點摔倒,但隨後又大力搖頭,表示出了自己的態度。開玩笑,他有幾個腦袋,敢和白蓮教的人勾結在一起?

“看來你是還沒弄明白自己的處境哪,我不是在和你商量,而是在命令你與我們合作,為我們辦事。”青年似乎早知道對方會是這麼個態度了,臉上的笑容依舊,只是眼睛裡卻透着冷酷的殺意。

“你……你殺了我吧,別妄想我會背叛朝廷與你們這樣的反賊合作了!”曲知府突然硬氣了起來,不但站直了身子,還挺起了胸膛,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

他所以會突然有此轉變,是因為想明白了一點,跟着白蓮教干自然必死無疑,無論他們接下來想做什麼,朝廷都一定能將之撲滅,而不與他們合作,最多也是一死而已。但後者自己死了,還能被朝廷追封,還能給妻兒老小留下好名聲,可前者,恐怕就要連累全家一起陪葬了。這一點利弊,即便是如此緊張的時刻,他也是能想明白的。

一絲嘲弄似的笑容再次從青年嘴角上展現了出來,只見他輕輕搖頭:“敬酒不吃吃罰酒么?那就叫你見識一下咱們白蓮教的能耐吧。”

曲知府聞言心裡就是一緊,只道自己會被他當場刺死呢,不想對方根本沒有拔劍,而是把手放到嘴邊,吹了個呼哨。

片刻之後,門外就進來了數人,其中還有一個女子和一個小孩,他們的脖子下面赫然架了把刀。小孩和女人正自哭泣着呢,一見到曲知府,頓時就如見了救星般叫了起來:“老爺救我……”他們正是曲知府的妻子和兒子。

曲知府當場愣在了那兒,隨後便又是恐懼,又是意外地指着青年道:“你們……你們居然去了我的家鄉?”

“我們白蓮教為了這次的事情可着實花了不少心思和時間,這一回,沒有人能逃出咱們的羅網,你曲知府不過是其中並不足道的一個罷了。”青年的目光只在那女子和小孩的身上一轉,又露出了殘酷的笑容來:“怎麼樣,現在你可以再回答一次,你是選擇和我們合作呢,還是選擇當一個忠臣?”

曲知府臉上頓時露出了糾結之色,若只是他一人性命,拼了也就拼了。但現在,妻兒在對方手裡,只要自己一搖頭,全家都得死在這兒,那自己還要個忠臣的名義做什麼?

“你……到底要我做什麼?”終於,在一番猶豫之後,曲知府屈服了。

青年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來:“我就知道,你曲知府一定會選擇一條正確的路來走的。其實我要你做的事情很簡單,接下來,任何從廣西往外傳遞的消息,只要是從你這兒過的,都給我截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