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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衙門把陳融等與我徐家有土地交易往來的百姓都傳喚去了”

“知府袁傑大人已進入縣衙”

雖然人不在縣衙,但那邊的消息卻還是在第一時間裡傳回到了徐瑛面前,讓他的臉上不覺多了幾分得意的笑容來:“很好,看來這瘋子和楊震是打算藉著鄧波的事情徹底將事情往大了鬧了!只可惜哪,他們一定不會想到,我們早有應對,這次他們只會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三爺英明!若非您早早有所布置,咱們這回可就被動了。 可現在,他們不但拿不住咱們的罪狀,反而會讓袁知府拿捏住錯處,即便動不了楊震這個錦衣衛鎮撫,但要藉機拿下那瘋子縣令卻是易如反掌。”徐立德趕緊附和道,同時心裡也稍覺鬆了口氣。

之前因為一時憤怒,徐瑛已對那兩人都動了殺心,甚至都打算動用自家隱藏在暗處不能用的力量了。對此,徐立德雖然不敢反對,心下卻也很是擔心,畢竟這種事情可不是說笑的,一旦出了差錯,即便如徐家這樣有勢力的存在也未必能自保。

而現在看來,他們卻能藉著對方的疏漏把藺文賓這個瘋子縣令一舉拿下,如此三爺出了口氣,自然無須再冒這個險了。

“那瘋子縣令屢次與我們為難,這次更是蹬鼻子上臉想治我徐家的罪,我就要讓他知道這兒到底是誰說了算的!至於那楊震,只要去了內應,他一個外來者也翻不起什麼風浪來!”徐瑛的臉上也難得的現出了些笑影來。其實就是他自己,也很清楚之前的決定有多麼冒險,一旦那些傢伙失手被擒,必然會給徐家帶來極大的麻煩,能用正當途徑剷除眼中釘總是一件好事。

頓一下後,他又道:“叫人繼續在縣衙那邊盯着,一旦那瘋子被拿下了,要及時報我。我要看着他到底是個什麼下場!”

“是!小的明白,咱們的人一定會在第一時間把消息送回來的。”徐立德趕緊答應一聲。又怕還有什麼疏漏,便沖徐瑛一拱手,就往外走,想再囑咐手下人幾聲,讓他們更上點心。

可他才剛走到廳堂門前,外面就傳來了一陣沉悶的咳嗽聲,一名八旬老者在幾名隨從的攙扶下,拄着拐杖慢慢地走進了徐瑛小院的院門。

一看到來人模樣,徐立德的動作便是一頓,隨即很是恭敬地彎腰行禮:“見過老爺!”而他身邊其他那些僕從,更是全都應聲跪了下來,以額貼地,連看都不敢看來人一眼。

能叫這些徐家奴僕如此模樣,連大氣都不敢喘上一口的,只有這家裡真正的主人,前大明內閣首輔,少師徐階,徐少湖了。

雖然他如今連走動幾步路都顯得有些顫巍巍的,若沒有人在旁攙着很可能一頭栽倒在地,但這種久居人上,操持國事所形成的威勢,卻還是能叫周圍的徐家人等心存敬畏,不敢仰面而視。

就是他的兒子徐瑛,在見到父親突然到來後,也是一愣,趕緊出來見禮:“拜見父親大人。父親有什麼吩咐只管叫人招兒子過去便是,何必親自過來呢”說著他還頗有些惱怒地橫了幾名陪徐階過來的家奴一眼。

面對兒子的恭敬和關心,徐階卻只是哼了一聲,也沒作什麼理會,自顧朝廳堂里走去,連兒子想上前攙扶一把,也被他不着痕迹地給躲了開去。

這一下,讓徐瑛的心裡陡然便是一緊,知道父親是對自己有氣才會如此的:“難道說之前的事情被他知道了?”

直到入廳,坐到椅子上後,徐階才長舒了口氣,輕輕嘆道:“老嘍,就走了這麼點路,便心促氣短,難怪都說七十三八十四,閻王不招自個兒去。看來老夫也離這天不遠啦!”

“父親您老一定能夠長命百歲,您老身子可強健着呢”徐瑛一聽老爹突然說這種話,嚇得面色一變,趕緊跪了下來勸道。

“呵,老夫還是有些自知之明的,活那麼長,有些人不得把我給恨死了?他們是巴不得我趕緊死了,也省得總是約束他們。不然,為何老夫現在還活着,他們就敢瞞着老夫自作主張,甚至事後都不提一聲呢?”徐階意味深長地看了兒子一眼,輕輕地又道了一句。

這話他雖然說得極輕,但聽在徐瑛的耳中卻幾乎和驚雷沒有什麼兩樣,直讓他臉色唰地一下就變得慘白,在一愣後,便用力地磕頭道:“父親,是孩兒不孝,孩兒不該有事瞞着你的!”顯然,自己老爹已經知道某些事了,他當然沒有隱瞞的可能了,只能承認錯誤。

徐階的一雙老眼幽幽地盯着自己兒子的頭頂,直有半晌,這才緩緩地嘆了一口氣:“你且起來吧。還有你們,也都起來說話!”連徐三爺都跪下了,其他那些奴僕當然不敢再站着,全都趴跪了一地。

徐瑛心下忐忑地站起身來,雙眼卻不敢與父親相對,只是低着頭,等着老爹的訓斥。只是等了半晌,卻不見徐階開口,唯有試探着道:“父親,孩兒確實不該在有些事情上瞞着您,可這畢竟只是些小事,孩兒想着等事成之後再說也不遲,不想擾了父親您的清靜哪”

“小事?我來問你,之前我是不是幾次囑咐過你,叫你莫要去為難那知縣藺文賓?可你現在都做了些什麼?想着和他斗也就罷了,居然還找了知府袁傑助陣,你是怕別人不知道我們徐家在江南有多大勢力,怕那些朝中言官找不到攻擊借口么?”徐階冷聲問道。

“這這完全是那瘋子逼人太甚,孩兒實在忍無可忍,這才出此下策的。父親您是不知道,他居然想從土地買賣一事上做文章,他甚至還主動找了不少百姓,想讓他們指證咱們徐家。若咱們再不反擊的話,這瘋子會越來越過分,誰也不知道他接下來會做什麼!”

“你還真是有理了!區區一個七品縣令,他能有什麼本事對我們構成威脅?即便再加一個錦衣衛的鎮撫,也最多在一些小問題上糾纏一番,你只管忍讓退避一番,他們自然也就無計可施了。你倒好,作為我徐家主事之人,卻跟街邊的地痞似的,一遇到被人攻擊,就想着反擊,還拉了知府一起和他們斗,這只會把事情越鬧越大,只會給咱們帶來新的麻煩,你連這點道理都不懂么?”徐階沒好氣地斥責道。

徐瑛張了下嘴,最終卻沒敢再行分辯。他很清楚自己老爹一貫以來的行事風格,那便是以靜制動。在看似全然無害的退避間,就把敵人給打得潰滅。當初,他就是以這種忍讓的手段把氣焰囂張,一人之下的嚴嵩給鬥倒的。

只可惜,他徐瑛這個做兒子並沒有繼承老爹的這一手以柔克剛的忍功,在接連被藺文賓攻擊之下,終於忍耐不住主動出擊了。

看著兒子那有些不忿的面容,徐階又是輕輕一嘆:“也是怪我,沒能好好教導於你,再加上這些年來我們徐家在此一呼百應慣了,才使你養成了這等脾氣。本來只是一件小事,卻因為你的決定,而鬧得越來越大。只怕今日之後,就是北京那邊,也會有人關注我們徐家了!”

徐瑛不敢反駁,只能低頭跪着。但他這態度卻已擺了出來,讓徐階的眉頭自此皺了起來:“事到如今,你還不知錯么?其實光是借袁傑的手來對付藺文賓倒也不是太錯,但你卻還做了另一個打算,那就是大錯特錯了。”

“啊”徐瑛的臉色頓時一變,身子也跟着一顫。沒想到連這一件事情,居然也被老爹知道了。

徐階的目光在其他人身上一轉,那些人就很是知趣地退了出去,把這廳堂讓給了這對父子。

徐階把聲音略略壓低了些:“事實上,你當年想要搞出海貿易時我便不看好,畢竟朝廷禁海,一旦被查結果不堪設想。但子孫自有子孫福,我這個當爹的也不能管着你一輩子,便默許了下來。可沒想到,你的膽子越來越大,派人出海不說,還和倭國的人有了往來,甚至還搜羅了一批人為你所用你別以為自己做得隱秘,有些事情老夫不說不代表我就不知道。

“對於這些事,老夫雖然不滿,卻也沒有點破,覺着你或許有自己的想法。到哪這一回,你的膽子卻太大了,居然想到用這些傢伙來對付錦衣衛和朝廷縣令!你可知道,這種事一旦被人覺察到,對我們徐家來說意味着什麼嗎?”說到最後,徐階的一雙老眼裡猛地射出了兩道駭人的精光,定定地罩住了自己的兒子。

而徐瑛則是臉色煞白,再說不出一句話來。他這才知道,原來自己的一切都在老爹的眼皮底下,顯然這次是自己太過放肆了,父親才會出來干涉的。

就在這對父子一坐一跪,不知該如何說下去時,徐立德卻有些急切地趕到了廳堂前:“老爺,三爺,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