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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試考場這邊的風波算是平息了下去,考生的情緒也沒鬧得太大,這對朝廷來說自然是一件好事,但這次會試出了如此嚴重的舞弊事故,卻也讓朝廷丟盡了顏面,天子更是龍顏大怒,事情自然不會就這麼算了。

在次日早朝會上,一直不怎麼發表自己看法的萬曆更是重重地對此事進行了申斥,下旨意一定要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同時把這一重任交給了新任的刑部尚書嚴清來審查,嚴令其必須在半月之內查出真相,不然定當重懲。

對此,無論是嚴尚書還是張居正,都沒有辦法反對。畢竟這等事情可關係到整個大明朝統治的根本,還有那麼多舉子在等待着會試重開呢,自然不能拖延太久。

而這麼一來,張四維等一眾考官可就倒了霉了。本來,他們就是極容易被人懷疑的,現在時間緊迫,刑部更不可能留什麼餘地,在當天回衙之後,嚴清就下文將幾位監考官員全給提到了衙門裡詢問,這一問,就是一整天,完了也沒有將他們放回家的意思,只在刑部後院收拾了幾處院落打發了他們休息。

這做法,雖然沒有明說,卻還是將他們當成了嫌犯對待了。雖然相比起其他犯了事的官員來說,能不被關進天牢那惡劣的環境里已屬大幸,但這畢竟是落了這些個官員的臉,自然叫他們面上無光。

不過對此,張四維等人卻也無可奈何。雖然他們問心無愧,但在這事上,他們幾個考官確實是嫌疑最重的,也只有他們是最容易早些接觸到試題,並將之泄露出去,此刻被人反覆盤問,也在情理之中,即便有所抱怨,也不敢真箇表露出來,只能寄希望於朝廷能趕緊查明事情真相,以還自己一個清白。

倒是楊震,這回算是置身事外了,並沒有什麼人懷疑到他的頭上。究其原因,這一來,他是第一個向皇帝檢舉舞弊一事的,大家自然不會再懷疑他賊喊捉賊這二來嘛,他算是貢院里那些官員中間最不可能接觸到試題的人了,他只是負責考場紀律而已,可能連試卷放在哪兒都不知道,又怎麼能夠偷出題目去呢?

所以,雖然依舊有些官員上疏含沙射影地對楊震有過一定懷疑,但最終卻也沒翻起什麼浪來。所以結果看來,楊震這個可能是此事真正目標的傢伙,此刻反倒是最清閑,最沒有什麼壓力的。他既沒有被人懷疑,同時又因為與此事有所牽涉而不必插手案子,完全做了壁上觀。

當然,對此,也不是人人都會感到滿意的。尤其是當刑部的人大搖大擺地前來跟錦衣衛要人的時候,手下兄弟還是頗感不憤。

那些個售賣考題的傢伙是他們拿下的,自己等也費盡了心思進行了盤問,可轉眼間,這人和查問得來的線索都被刑部要了去,大家自然難免感到憋屈。好在楊震這回倒是頗識大體,並沒有為難對方的意思,在他的點頭下,刑部官員總算是安然地提走吃了不少苦頭,遍體凌傷的幾名人犯,同時也拿走了他們所留下的證詞。

不過看着他們離去的模樣,夏凱等兄弟卻還是憤憤難平:“呸,就知道到咱們錦衣衛這兒來摘桃子,真是豈有此理!”

楊震見了,卻是一聲苦笑:“行了,你們別去在意這些,這事本來就輪不到咱們來查,能幫他們早日把事情真相找出來,總是好的。”

“大人,這完全就是朝廷對您和我們錦衣衛的不信任了。論起查案的手段和本事,您和咱們錦衣衛要比他們刑部高出太多了。可現在倒好,他們寧可用刑部,也不用我們,還把我們辛苦弄來的人給要走了,這不是打我們的臉么?”格勒黑也氣咻咻地道。

“你們不必如此氣憤,這事本就是我被人算計了,現在能獨善其身已算幸運,又何必在意由什麼人來查明此事真相呢?而且,倘若刑部到期限了依然查不出個所以然來,說不定這機會還會回到咱們手上呢,所以根本不必患得患失。”楊震擺了擺手,很不以為然地道。

這時,沈言也附和地道:“大人所言甚是,這查案就跟用兵似的,並不是誰先上就一定能成功的。而且若是刑部最終查不出個結果來,卻由咱們查出了實情,咱們錦衣衛不是更光彩么?”

被他們如此一說,幾個兄弟才重新平復下來,隨後就忍不住繼續討論起眼下這個案子來。雖然人和證詞都被刑部帶走了,但刑部的人卻不可能把他們對此事的記憶和推斷都帶走。

在楊震的示意下,胡戈先說了自己的看法:“以屬下看來,這事應該和考場里的幾位考官沒有什麼關係,誰也不敢在這事上冒如此大險,為的只是將大人,或是其他幾名官員給坑進去。即便他和各位大人有什麼深仇大怨,也斷然不至於做出這等兩敗俱傷的事情來。”

“唔,還有么?”楊震略感滿意地一點頭,目光又在其他兄弟的臉上一一掃過,卻沒有看沈言,沈言也很識趣地閉口不作聲,他看得出來,這是楊震在考驗這些兄弟的本事了。

“另一點就是如果真是考場里的人做的手腳,只怕也沒這個本事將試題泄露出去。畢竟那兒已經被咱們的人盯着了,我們兄弟斷不會走眼。”夏凱順着胡戈的思路給出了自己的看法。

楊震滿意地一點頭:“那你們倒是說說看,既然不是出自考場內部,那會是什麼人泄露的考題呢?”

“問題只有出在宮裡了。”宋廣稍作猶豫之後,還是如實道出了自己的看法來:“這試題乃是由張居正和皇帝一起擬定,隨後就送去貢院的,既然問題不是出在貢院,路上也不會出什麼狀況,那就只能是宮裡了。難道說,是天子身邊的哪個太監一時貪心,做下的此事?”

和他一向關係極好的余瑤這回卻並沒有站在他這邊:“這個說法恐怕很難成立吧?天子身邊的人豈會幹出這等事情來?他們會為了幾兩銀子冒這等可能惹來殺身之禍的危險?”

確實,能在宮裡混跡多年,並成為天子跟前得力內侍的太監,一個個都是精明到能榨出油來的傢伙,豈會貪這點便宜?

就在眾人都對此表示認可的時候,楊震卻淡然一笑:“倘若只是幾兩銀子,他們當然不至於干出這等事情來,但若是另有其他好處呢?”

“其他好處?”眾人面面相覷,半天轉不過彎來,就是提出這個假設的宋廣,也有些疑惑地看着楊震:“大人這是指的什麼好處?”

“比如可以討好某個大人物,使自己在宮裡的地位得到進一步的提升,甚至成為第二個馮保呢?或許銀子已不在他們的眼裡,但來自某位大人物的允諾呢?”楊震眯着眼睛,似笑非笑地道。

“大人是指張閣老?”遲疑了一下後,沈言道出了這一猜測。

頓時,所有人的面色都是一緊,雖然他們對於此事可能是由張居正操控的已有所猜測,但這麼直接道出來,還是有些讓人心驚的。

畢竟,張居正乃是如今朝野聲名和權力最大之人,只要想想他已要用這等手段來對付自家大人了,他們就會感到一陣不寒而慄。

倒是楊震這個當事人,這時候卻依然神色淡然,就好像是在說不相干的人與事一般:“其實這一點,早在我發現有這事時,就已想到了。不過,卻並沒有任何可以證明自己猜測的證據,就是那幾個出售考題的傢伙那兒,看起來也沒有任何有價值的線索。”

“那幾個傢伙雖然嘴硬,但在咱們的手段下面卻也堅持不了太久。”夏凱哼了一聲道:“他們招供說自己是受一個叫李寄的傢伙引誘,才在四日前開始出售考題的。而且那人只在給他們試題時露過一面,並告訴他們即便真被官府拿了,也自有人幫他們開脫,然後便不再露面。本來,他們還覺着賺到了,只用極少量的定金就弄到了給他們帶來上萬兩銀子收入的考題。只是沒想到,原來他們只是被人利用了,最終連這個叫李寄的傢伙到底是什麼路數都說不上來。”

“所以說,即便我們有所懷疑,這事兒真想查個明白卻也是沒有任何證據的了。”楊震最後總結道:“而既然連我們都查不出個所以然來,那刑部就更不可能問出結果來了。所以最終,這案子還是會回到咱們手裡的。”

聽他這一番推斷,眾兄弟是既感到快意,又有些為難,刑部這回肯定丟臉,但自己呢?他們能在這僅有的,並不充分的線索下面找出更多東西來么?

“好了,趁着現在還有空,大家都先歇息幾日吧。待過幾日,咱們可就要忙碌起來了。”楊震說著,伸了個懶腰,對眾人一擺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