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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千門萬戶瞳瞳日,總把新桃換舊符。

除夕終於在所有人的期盼中如約而至,這讓本來就極其熱鬧的北京城的大街小巷中更是一片歡騰,只要走在外面,總能聽到一陣接着一陣的噼啪聲,那是鞭炮炸響,歡慶年節的動靜。

無論生活再苦,到了這一日,百姓們都會把最好的飯菜端上桌,全家人都齊齊整整地圍坐一起,享受這一年一度的歡聚。

無論你是達官顯貴,還是販夫走卒,在這一日的心情幾乎都是一樣的,那就是只有喜悅,同時期盼着明年能有更上層樓的好日子。所以無論是平民家宅,還是富貴朱門,此時身在其中的人們都在舉杯祝禱,好不祥和歡騰。

楊府自然也是一般,不過今日熱鬧的卻是楊晨的府上,也就是楊震之前從山西商人那兒得來的府邸。今日一大早,楊震一家人便乘車來到了兄長的府上,與他們一道過年。

在中庭里,幾個小兒正在撒歡,不時把小小的鞭炮點燃了扔到不遠處,而正對着這裡的廳堂里,楊家兄弟和他們各自的妻子則喝酒吃菜,說著些閑話。不過兩個男人和三個女人卻在說著各自不同的話題。

因為洛悅潁已確定有孕,三女所說之話多半離不開這個話題。此時,作為過來人的楊晨夫人蔡氏正小聲地跟她介紹着自己的經驗之談呢:“雖然懷上了孩子後總會覺着懨懨的,似乎什麼都提不起興緻來,但弟妹你也得多在院子里走動,如此才對你和孩子都有好處。”

洛悅潁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還拿手撫摸了一下自己的小腹處。其實此刻她的小腹依然看着很是平坦,全然沒有半點有孕的模樣,拿手去摸,也沒有任何的感覺。但或許是出於母性的本能吧,她總能在觸到自己副部時感受到一種勃勃的生機正在其中跳躍。

張靜雲也在仔細聽着,時不時地,落到自家姐姐身上的目光里還有羨慕之意流露出來。本來她還不是太急,但在得知洛悅潁已懷上了二郎的骨肉,最近又總是被重點照顧時,她內心裡就有些期盼自己也能早日懷上了。

這時聽蔡氏說的頭頭是道,便有些懵懂地問道:“嫂子,那你知道要怎麼樣才能更快地懷上孩子呢?”

聽了她這有些孩子氣的話,兩女不覺撲哧一下笑了起來:“這個嘛,就只能求菩薩保佑,還有就是靠着你和叔叔共同努力了。”

這麼一說,更是讓張靜雲有些無奈。自己和郎君平日里也沒有少在房中那啥呀,怎麼自己的肚子偏這麼不爭氣呢?要是能快些生個孩子出來,那該有多好哪。

看着她那有些幽怨的模樣,洛悅潁和蔡氏再次露出了好笑的神情來,前者更是一把摟住了自己的姐妹,又是好一陣的寬慰:“妹子你放心吧,既然拜潭柘寺的觀音大有作用,我們過完了年再去就是了。我想觀世音菩薩總不會厚此薄彼的,過些日子你自然也會有的。”

“希望如此吧。”張靜雲有些期盼地應道。

好在她是個樂天派,心事總藏不了太久,當之後有人把一些煙花取出來時,便把張靜雲的全副心神都給吸引了過去。她也和那幾個孩子一樣,對這種響成一片,又能在空中綻放出美麗景緻來的東西充滿了興趣。

只在座位上呆了片刻,張靜雲便和那幾個孩子一般叫嚷着從廳里沖了出去,和他們一起爭放起煙花來。

看到這一幕,洛悅潁不覺抿嘴笑了起來。自己的這個妹子其實本性還和個孩子似的,居然如此急着做人母親,實在叫人發噱。不過這也正說明了自家郎君對她們有多麼的體貼了,正因為有楊震的縱容和照顧,張靜雲才會一直留着本來的性情,要換了別的男人為其夫君,只怕早因此教訓過多少次了。

想着這些,洛悅潁就不覺將柔柔的目光再次落到桌子另一邊的丈夫身上,自己有幸能得如此如意郎君,當真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哪。

不過此刻的楊震卻並沒有感受到來自妻子的愛之注視,他正和兄長說著話呢。

和女人一樣,當男人在一起時,也會有自己的話題。不過所說的話題卻多有不同。若是後世,男人間的話題總逃不開女人、地位、工作,雖然相隔數百年,這一特點卻還是存在的。

楊家兄弟二人的話里,也多是與之相關的。當然,這兒指的是後兩者,至於第一個,至少在各自妻子面前,兩兄弟可不敢隨意談,不然可就要後院失火了。

在之前的一番問候和寒暄之後,楊晨便把話題迅速移到了自己所最關心的那件事上:“二郎,你們錦衣衛到底會怎麼處置左侍郎?”

前兩日,楊震親自帶人沖入工部衙門,將左雲遷從他的公廳里拖出來的一幕着實給了所有工部官員們一個深刻印象。而後不久,整個衙門裡看楊晨的目光就變得很複雜了,既有些許的懷疑,但更多的,卻是深深的懼意。

誰都知道楊震楊都督是他楊郎中的兄弟,而左侍郎對楊郎中的態度又一向惡劣,甚至可說是敵視了。現在,楊都督堂而皇之地將左侍郎拿下,其背後的問題就很值得人深思了。

雖然對左雲遷有這樣的結果,楊晨還是很有些幸災樂禍的。左雲遷仗着自己的身份,之前可沒少讓楊晨穿小鞋,他又不是聖人,心裡如何能沒有怨氣?只是當這種事情真發生時,他還是頗有顧慮,這顯然是有些違背官場上的規則了。

看出兄長心中的矛盾,楊震只是淡淡一笑:“怎麼,大哥你怕別人在後議論你我兄弟聯手對付政敵么?這一點你大可放心,我拿他,那也是得了陛下首肯的,他確實可能與那些白蓮教和蒙人姦細有所勾結哪。”

“這這怎麼可能?”楊晨很有些難以置信地問了一句。

於是,楊震便把自己說與天子的那番推論複述了一回,隨後問道:“如何,大哥此時還覺着他左侍郎一定是冤枉的么?”

“這個”楊晨忍不住就是一愣。這些推斷和理據看着似乎挺有道理,但再往裡深思,卻又有種奇怪的感覺。只是一時間,他又拿不出反對的依據來,只能苦笑一聲:“二郎你果然是好手段,羅織起罪名來實在叫人無可辯駁哪。”

楊震只是淡淡一笑,也不作辯駁。在喝了口酒後,才笑着道:“其實大哥你又何必去在意其他人對此是怎麼想的呢?縱然他們在背後議論再多,與你也沒有實質性的傷害,有道是誰人背後不被論,誰人背後不論人。只要你足夠強,他們便不能把你如何。比如說我,難道還被人說的少了?不照樣做我的錦衣衛都督。”

“你呀,做這個錦衣衛都督久了,看事情卻與別人完全不同了。”楊晨苦笑搖頭。

“非是我不在意,而是在意了也沒用哪。何況,又豈止我這樣的人是這個看法,舉凡在朝堂上身居高位,手柄大權的,哪一個不是毀譽滿身?之前的張居正、徐階,甚至歷朝歷代的政客們,都是一般。既然不可能讓所有人都敬你愛你,那就讓其他人懼你畏你,不敢與你為敵不就得了?”

一頓之後,楊震又道:“其實大哥你也大可看開些,並以此為契機,再上層樓才是。以你在工部這些年來的口碑與功績,哪一個比他左侍郎差了?憑什麼他一個尸位素餐之輩就得坐在你的頭上發號施令?至於我們用自己的辦法將之除掉,那也是我們的本事,以往的先賢哪個不是在一路鬥倒無數政敵之後才坐上高位的?”

“我論口才,我確實不如二郎你哪。”楊晨再次苦笑,只是這話里,顯然是有些認同楊震的說法。都身在如此位置了,他也不是非要守什麼君子之道的蠢人,如何不明白其中的門道。

只是隨後,他又有些不安地道:“但這罪名終究極重,重到能連累到左雲遷的全族老幼,他必然是不會承認的。”

“這一點大哥大可放心,只要入了我錦衣衛鎮撫司,任他是塊百鍊鋼,也能成繞指柔,他只有承認的份了。”

聽到這話,楊晨不覺打了個突,看來事情比自己所想的更惡劣哪。但事已至此,又還能說什麼呢?政壇上的爭鬥,一向只會比戰場上的廝殺更加的兇險和可怕哪。

楊震隨後又道:“現在對大哥你來說關鍵並不在此,而是在於如何得到這個空出來的侍郎之位。這一點,小弟卻是無能為力,只能靠你自己想法子了。”

楊晨的眼中也閃過了一絲渴望,他也是有抱負的穿越者,也明白想要挽救這即將滑落深淵的帝國王朝需要多大的權勢,這次的工部侍郎出缺,確實是極好的機會。

稍作沉吟之後,他便猛然點頭:“我明白,這一點,我自會處理。等過完了年,一切就自有分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