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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天,平樂府城。

春夜涼如水,戶外的草木枝頭已凝聚起了一層細微的霜,那條痴痴站立的纖細身影上,似乎也蒙上了一層薄薄的水霧。

但她卻似乎完全感覺不到來自春夜的寒意,一如那磐石般靜靜佇立,似乎是在等待着什麼。

終於,輕盈的腳步聲從背後響起,一條黑影快速奔來,在到達她的身後時才停下:“已有確切消息傳來,七日前,楊震一行已離開桂林,照行程推算,這兩日他們便會抵達此地。”

似乎是想什麼入了神,那纖細的人影居然沒有任何的反應,直到身後之人一聲低咳想要再說什麼時,她才以清冷的聲音問道:“人手都準備妥當了么?”

“整個廣西還未被官府拿下的兄弟已盡數應約而來,如今都已藏身城內,只等小姐你一聲令下了!”那人恭敬地低頭應道。

纖細的身影霍地轉身,在十四皎潔的圓月映照下,現出了她美得叫人心悸的模樣來——音水柔,啊不,許水純,這個早已被楊震他們忘到腦後,卻同樣是白蓮教骨幹成員,同樣是許驚鴻之後的她,此刻正散發著叫人不敢親近的寒意。

她已知道,自己的父兄皆已被楊震及其下屬所害,聖教更是遭逢大變,不單是西南諸城,中原各地的官府也已按圖索驥地對城內聖教成員進行了清剿,父親及前輩們多年來的心血已徹底毀於一旦。

但這一切,卻不是她能夠挽救的,更不是她所想去面對的。現在,許水純的心裡只有一個念頭,為自己的父兄報仇,將楊震這個罪魁禍首殺死。為此,哪怕要賠上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兩簇冰焰自許水純的俏臉上燃燒了起來,片刻之後,她才輕輕點頭:“那一切都照我的意思準備,這一回,我們絕不會再失手了。”

“……是!”不知是因為受驚於她的冷艷,還是驚於她的計劃,那報信的漢子明顯愣怔了一下,但很快地還是拱手答應了一聲,繼而告辭離去。

夜更涼了三分,但那人卻依然痴痴地站在月光之下,似乎早已感受不到那沁入骨髓的冰涼,莫非她的心早已冷了?

三月十五正午時分,楊震一行便看到了平樂府城那並不太高的城牆。與前番離去時相比,這兒的城牆已有了許多破損,仔細看去,甚至能看到一些火燎和血跡。

顯然,在此番的叛亂中,此城也沒少被叛軍攻打。不過它也和桂林城一般挺了下來,保護了城中百姓安全。

看着這一場景,想到當時洛悅潁和張靜雲二女便是身在其中的,楊震不覺也暗捏了把冷汗。當時的在還是有些小瞧這場叛亂了,覺着將她們留在此處足夠安全。幸好這城中守軍還算儘力,不然結果真是不堪設想哪。

正當楊震心生感慨,放慢速度時,城門處卻大步地迎出了一群人來,當首者正是之前與楊震有過好一番交往的知府曲峰。只見他笑意盈盈地大步迎了上來,老遠就在那兒拱手作揖了:“下官平樂知府曲峰迎接大人來遲,還望楊大人莫要見怪!”

跟在他身後的那一批官員士紳也都紛紛彎腰行禮,說了好一通的奉承之辭。

他們的這一做法,卻叫楊震諸人頗有些措手不及的意思,他們誰也沒有料到,曲峰居然會在此迎候他們。不過畢竟這是人家的一片好意,楊震也不會生硬應對,便立刻下馬,笑着迎了上去,口稱不敢,同時試探着問道:“曲知府如此禮遇實在是叫在下汗顏哪,你們怎麼就這麼巧等在了此處,是知道我們要在今日路過貴府么?”

曲峰忙笑着回道:“楊大人此番為我廣西數度以身犯險,更兼屢次立下大功,讓這一場叛亂消弭無形,解救無數百姓和將士於水火之中,實為我廣西的大恩人。既然楊大人這次要回京,我等說什麼也該來送一送的。”

他身後的那些人,也紛紛點頭表示認同,還不斷朝着楊震抱拳拱手致意,看得出來,他們對楊震那是發自心裡的感激和崇敬了。確實,若非楊震及時發現問題,並不計自身安危地幾度涉險出手,只怕廣西的局面不知要壞到什麼境地,他們,及他們的家人又將有何等悲慘的遭遇了。

楊震忙再度拱手,道聲這一切都是自己這個朝廷官員份內之事。這時,曲峰又再次延請楊震入城,還道:“楊大人一路趕來想必也頗為困頓了,現在又是中午,還是趕緊先入城歇息吧。下官已在城內的春宣樓為各位備下了酒宴,還望大人莫要推辭。”

見對方如此言辭懇切,周圍那些官員士紳又滿是渴盼地看着自己,楊震還真不好推拒了,便道:“如此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見楊震答應下來,曲峰臉上更是現出了笑容,趕忙屈身在前引路,帶着眾人進入城門,直奔城中離着府衙不遠的平樂府第一大酒樓而去。

不過在行了一程後,楊震還是沒有忘記剛才的疑問,又問了身邊的曲峰一聲:“曲知府,你是如何知道我等今日會途經平樂的?居然就早早等在了此處,實在是叫在下心下不安哪。”

“楊大人這話說的,您既是咱們廣西的大英雄,大家自然會格外關注了。之前就有前方州縣的差役先你們半日來了我平樂府通報,我們這才做足了準備……”曲峰忙笑着解釋道。

“是這樣么?”楊震若有所思地應了一聲,隨即道:“那各位倒着實是用心了,真讓在下和各位兄弟受寵若驚哪。”

“楊大人言重了,區區一頓接風送行宴,根本無法表達我等對楊大人感激之情於萬一。如今不少知道此番之事的百姓,已打算在家中供奉起楊大人您的長生牌位以表其意了。”

“呵呵……”聽他這麼道來,楊震總覺着有些怪怪的。他還活得好好的,居然有人要給自己立什麼牌位,仔細想來着實讓人不那麼自在。但既然這是百姓自己的意願,又是出於一片好心,他當然不好禁止了。

在眾人的簇擁下,楊震一行慢慢行走於平樂府城的街道,而道路兩邊,則是不少聞訊趕來的百姓,他們紛紛跪地朝着楊震叩首,顯然是真心對他有所感激的。

對此,楊震雖多有不適,也只能勉強笑着領受。

在他身後的馬車裡,看到這一切的洛悅潁和張靜雲二女卻是一陣感慨:“想不到二郎此番竟是如此得民擁戴哪,看來這一回他所犯之險也確實是大得很了。”

“我卻寧可二郎平平安安的不再冒險,這樣我們姐妹也能少擔些心。之前在平樂的那段時日里,可着實不安哪……”洛悅潁猶有餘悸地如是說道。

“嗯,其實我也一樣。幸好,我們很快就要返回京城了,想必接下來總不會再有什麼危險了。”

“這個……以二郎的性子,這事卻還難說呢……”洛悅潁沒有什麼把握地苦笑道。在和楊震相處這些年下來,她算是摸透自己郎君的性格了,這是個最喜冒險之人,也只有在各種危險的境地里,才能彰顯出他的價值來。

正細聲說著話的兩女並不知道,此刻,在春宣樓的三層之上,正有一雙美麗卻冷漠的眼睛正居高臨下地盯着他們的隊伍。本如冰凍般的一張俏臉,此刻已隱隱泛出了幾許興奮的紅暈來。

近了,更近了!

眼看楊震他們已來到樓前,只要等他們進來,開始這場由她一手促成的迎風送行宴,那她的大仇便可得報了。

為了這一場復仇,她許水純已準備了多種手段,足以致所有人於死地——酒菜中便已藏有毒藥,雖不是即刻生效,卻也能在服下半個多時辰後便讓人腸穿肚爛。同時,在這酒樓的地窖里,還埋設有二哥用剩的火藥,再加上她和那些裝扮成酒樓夥計的聖教刺客,只要楊震他們踏進春宣樓,等待他們的就是死亡。

現在,只等獵物進入陷阱了!

就在許水純滿臉的期盼中,楊震在來到春宣樓後卻是腳步一停:“曲知府,今日這宴會還恕在下無福消受,這便告辭了。至於各位的心意,我卻是領受了。”說到這兒,他突地翻身上馬,一聲呼哨之後,便帶了眾人以讓人吃驚的速度呼啦啦就跑向了另一邊的城門。

看到這一變故,別說許水純了,就是曲峰他們也是一臉的茫然和吃驚,不知這位楊大人打的是什麼主意,居然就這麼不顧而走。

但楊震他們畢竟身份不同,即便有不滿,這些人也不好發作,只能愣怔地看着他們漸行漸遠。

而樓上本已蓄勢待發的許水純,則突然軟倒在地,一臉的難以置信:“怎麼會這樣?他怎麼就這麼走了?是看出了什麼危險么?還是有人給了他提醒?”這個問題,讓她久久都難以心安,卻又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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