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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誰敢!”

就在那些土兵將要動手,而那些老人卻有些手足無措的時候,一聲斷喝在他們中間猛然響起,這讓眾人的動作都不覺一頓,下意識地就往發聲處看去,正瞧見季柏蒼鬚髮皆張,滿臉盛怒地模樣。:。

這一反應不單叫那兵士們心頭一寒,就是與他並肩而立的那些老弟兄們也都‘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色’來。這一刻,他們隱約地再次瞧見了當初的那個季柏蒼,那個跟隨着老城主岑紹勛出生入死,戰必在前的銅獅季柏蒼,這等威勢,他們委實已有多年未曾在這個老人的身上見到過了。

不錯,當初的季柏蒼乃是廣西一帶有名的猛將,被他所殺的敵人成百上千,讓人根本不敢與之對視。只是隨着年齡的增長,再加上多年作戰而落下的傷病纏身,才讓他的脾‘性’大改,變得瞻前顧後,優柔寡斷了起來。但其在城中,在軍中的名聲卻並未就此消磨,多少年輕的土兵從小都是聽着他殺敵的故事成長起來的。

現在,當他們看到那個故事中英勇無敵的老人突然再次‘露’出怒容,一如年邁的獅子突然‘露’出了獠牙和利爪,頓時就讓人心生畏懼,動作便是一停,竟不敢殺上前去了。

而這時,季柏蒼的目光狠狠地落在了岑雲漠的身上,哼聲道:“你們若是希望自己,還有自己的家人,連帶着我泗城州的滿城百姓都死在這一場上,那就大可向我們這些老傢伙下手,否則,就都給我把武器放下了!”

雖然他這聲音並不太響亮,但自有一股子叫人難以抗拒的威嚴在裡頭,他們頓時就忍不住把兵器往下一垂,同時身子也不覺往後縮了一下。雖然他們只面對這麼一個老人,但在氣勢上,卻覺着是在跟一支軍隊對峙一般。

“你們……”直到這個時候,岑雲漠才從這變故的震驚中回過神來,頓時用憤怒的目光看向那些懦弱的土兵,隨後又把目光落回到季柏蒼的身上:“果然!我果然沒有看過,你們果真早有反叛之意!你們還愣着做什麼,還不動手把他們都給殺了?別聽這老東西在那兒危言聳聽,只要除掉他們,我們泗城上下便可一心,便可一舉把城外的明軍擊潰,徹底佔領整個廣西!”說到後面,他更是手舞足蹈,顯得頗為興奮。

本來還有些想動的那些土兵見到自家土司城主的這番舉動之後,動作反倒是一頓。同時,那些老人們臉上也現出了異樣的神‘色’來,尤其是季柏蒼,見此先是一呆,繼而‘露’出了恍然的表情來,當即道:“你們還瞧不出來么?岑雲漠早已心智失常,你們真要陪着他這個城主一條道走到黑么?你們可知道他之前在打什麼主意?城中糧食漸漸不足,他竟生出把城中老幼聚集在一起餓死了事的決定,想以此多支撐些時日,你們的父母妻兒就要被他害死了,你們居然還想幫他對付我們么?”

這話一說,土兵們更是大驚失‘色’,轉而再次把目光投向了岑雲漠,想看他是個什麼反應。其實不光是他們,就是那些老人們,那也是一臉的詫異,他們並不知道城主居然還動了這樣的心思,心裡更是陣陣發寒。

此時的岑雲漠早已失去了平常心,見那些手下沒一個動手的,便再次張牙舞爪地道:“你們居然也背叛了我?我才是你們的城主,是你們土司,你們居然不肯照我的意思做?難道就因為我的這個決定?我做這個決定還不是為了你們?現在城裡的糧食已所余不多,難道還要給那些連戰鬥不會的老人小孩么?他們既然已失去了作用,那自然只有餓着了!如果你們也不肯聽從我的命令,那我也不會讓你們好過,你們,還有你們,也全都得死!”他的手瘋狂地點着前面的所有人,包括那些個老人,以及土兵們,神情更是大大的扭曲,滿眼都是憤怒和亢奮,似乎隨時都可能朝他們撲來。

“這……”到了這個時候,即便是再遲鈍的人也看出了岑雲漠的不對勁,顯然,他的腦子已經‘迷’糊了。

一聲嘆息自季柏蒼的口中發出,看着自己老主人的兒子變成這般模樣,他的心裡也大不是滋味兒。他很清楚,這是這些日子以來,野心和壓力一直糾結在岑雲漠的心頭,終於讓他脆弱的‘精’神支撐不住的結果。

這讓他不覺想起了多年前老城主岑紹勛曾和他說過的一番話:“我這兩個兒子,若論‘精’明才幹,其實雲漠要遠勝雲漢。不過,我依然會把城主的位置傳給雲漢,不是因為他是長子,而是因為從心‘性’上看,雲漢更適合領導城裡的人。

“雲漠雖然天資極高,但是心‘性’卻過於跳脫,也有些自視過高。一旦遇到問題,只要幾番努力不成,他就會變得急躁,這樣的人若是一切順遂倒也罷了,可要是遇到些困難,勢必會‘亂’了心智。不過他若只是輔佐兄長,這就不再是什麼問題了。希望在我之後,他兄弟二人能夠同心協力,使我泗城州更加的繁榮昌盛,百姓的日子更好過些吧……”

想不到老城主的斷言居然如此準確,一下就把自己的小兒子的問題給點了出來。而且就目前的情況來看,他的似乎比想象中的更加不堪。

眼見沒人動手,岑雲漠終於忍耐不住,唰地一下就拔出了腰間的佩刀,搖搖擺擺地就要往這邊衝來。

“沒想到最後竟是這麼個結果……我終究只能做出反叛的舉動來了么?”季柏蒼在心中一聲苦笑,旋即大聲呵斥起來:“你們還愣着做什麼?岑雲漠已經瘋了,還不把他的刀奪下了,免得傷了他自己!”

獅老雄風在!這一聲大喝,讓那些土兵的身子猛然一震,隨後,真就有幾個人應聲沖了過去,夾手夾腳地就去奪取岑雲漠的刀。

岑雲漠這時早昏了頭,見有人上前,二話不說,兜頭就是一刀劈了出去。當先的一名土兵還沒反應過來呢,就被他一刀卸掉了一條臂膀,鮮血伴隨着慘叫自半空灑落。

而這麼一來,其他的土兵卻是有了近身的機會,幾隻手迅速按住了他持刀的右手,隨後一用力,就將岑雲漠的刀給奪了下來。岑雲漠面上頓時現出兇惡之‘色’,奮力掙扎着,甚至拿手,用腳,甚至是用牙齒去襲擊面前的土兵。

但他面對的終究是這麼多人,再加上他自身武藝也很是一般,只掙扎了一陣,便被人徹底控制住了。

在全身都動彈不了之後,岑雲漠才真箇急了,儘力把頭揚起,朝着前方大叫起來:“喂,是你殺了我爹和大哥,是你讓我造反,讓我殺了這些老傢伙的,怎麼現在你卻還不過來幫忙?”

聽了他這話,眾人都再次一愣。雖然之前的事情大家都覺着有蹊蹺,甚至可能就是岑雲漠派人乾的,可從他口中說出這一切,還是叫大家有些難以接受。隨後,眾人又是心下一凜,同時轉頭就順着岑雲漠的目光朝後面看去。可是除了空‘盪’‘盪’的一面牆之外,卻根本沒有看到半個人影哪。

但這在岑雲漠眼裡顯然就不是那麼回事兒了,只見他依舊大聲喊道:“許崇山,你還不幫忙,難道你忘了和我的約定,我們要佔領整個廣西……”隨後,他整張臉開始扭曲了,因為他“看”到,那個許崇山居然轉身走了,就這麼拋棄了自己,轉身走了。

頓時,一種前所未有的驚慌和憤怒、恐懼等等心緒便從他的心底深處冒了出來,讓他的腦袋就跟炸了一般的‘混’‘亂’,繼而徹底地失去了意識。

“怎……怎麼會這樣?”有人詫異的問道,不少人依然有些不安地看着身後的牆面,生怕那裡真跑出來個什麼東西。

而季柏蒼卻是黯然地嘆了口氣:“雲漠他果然是得了失心瘋了。或許,這才是他做出這一連串決定的原因所在吧……”直到這個時候,他依然還在想着為岑雲漠開脫。

而其他人,想的問題卻要現實得多了,這一場叛‘亂’之後,他們該何去何從:“老季,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城外,還有城裡可是一團糟哪。”

季柏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目光從這些老夥計的身上掃過,最後又落到那些明顯看着更加不安的年輕土兵的身上:“你們放心吧,既然老夫已把事情給做了出來,就一定會做到底的。這一場戰鬥本來就是沒什麼必要的,那就讓他趕緊結束了吧。”

“老季……你的意思是?”

“開城投降!”季柏蒼毫不猶豫地道:“而且你們大可放心,城外的官軍是不會因為之前的事情而為難我們的,這個老夫可以拿自己的‘性’命擔保。”說到這兒他的目光又落到了岑雲漠的身上:“還有雲漠,我也會竭盡所能地保住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