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天已經黑了下來,從哈市到尚北的公路上,只看得見齊大這一輛皇冠,車燈照出兩條光柱,晃晃悠悠的跋涉。
車內,電話里傳來嘟嘟的忙音,讓齊磊怔在那半晌無言。
乾脆把車停到路邊,熄火,開門下車。
冷風灌進衣領,讓齊磊不由得又從后座拉出大衣裹緊。
口鼻冒着哈氣,彷彿一針強心劑,讓人不得不保持清醒。
齊磊就靠在車門邊上發獃,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剛剛,當小馬哥說到微軟二選一的時候,他只是本能地用後世法則套用,本能地說出那些話。
可是後來一想,這事兒對小馬哥不公平,也遠沒有他想的那麼簡單。
而且,當下畢竟不是後世,其中又有多少變數,誰也說不清。
所以,他又馬上改口。可是沒想到,小馬哥答應的那麼痛快。
雖然也有猶豫,亦有思考,可是掙扎之後的結果依舊讓齊磊有些意外。
現在的企鵝雖然不似後世,宛若帝國。可也不是小作坊了,做出這麼大的犧牲,損失得有多大?
做為決策者,真的不那麼容易拍板。
就像,如果老秦讓三石做出斷臂一般的犧牲,齊磊會答應嗎?
會!因為齊磊干過。
但是,齊磊會哭。
上次棒子國借Actoz的事兒發難,齊磊就做好了這種準備。
可是,他也真哭了啊!
哭的牛排都是苦的,那種味道至今尤新。
“嚓!!女裝大佬站起來了?”
齊磊突然想來根兒煙,可惜他從不抽煙,身上自然不會常備。
身前隔着伴隨公路延伸的楊樹,便是白雪皚皚的大地,即便無月的夜晚,藉著雪地的熒光,亦能看出好遠,能看到遠處隱隱閃着燈火的村莊。
要是有根煙,其實挺應景的。
其實,小馬哥不需要這麼做。
至少現在,做為一個商人,管好自己那攤子事兒,把一個行業吃穩、吃透便是最大的成功。
什麼家國大事、產業未來,亦不是企鵝應該去思考的問題。
這個年代,大多數大企業的思維亦和平頭百姓一樣,那些都離我們很遠,掙咱們的小錢,過咱們的小日子,安分守己便是對祖國最大的支持了,最多就是多納稅唄。
人家從國資脫胎的暢想都一門心思搞盈利,你們連實業都沒有,瞎琢磨什麼啊?
但是,此時此刻,也只有少數人,還有齊磊這個重生者才知道,這是最大的錯誤,而時間會證明一切。
在中國做商人,和在西方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
改革開放的口號就是:“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再去帶動其它人後富。”
從國家到政黨,基調就是人民,而非資本!
只管賺大錢,不管其它,是不現實的。
富上加富還不承擔社會責任?也是不可能的。
“一切向錢看”在西方可以,可在中國不行。
只管發財、兩耳不聞窗外事?那是小民之安,而非大商之謀。
社會責任、大國之思,本身就是中國企業家除了生產成本、材料成本、時間成本之外,要額外負擔的一項重要成本。
在2000年,這樣的定調可能不顯著,那是因為中國還沒富起來、
可是二十年後。這項成本就是任何一個中國大商必須要去承擔,要去思考的問題。
誰試圖逃避,誰就要被唾棄,淘汰!
除非你想撈個十幾年就離場跑路,像潘某某一樣。
否則,就得去想,去擔責任!
也許這就是中國大商和西方資本最大的區別吧!
這可能是齊磊重生之前和重生之後,悟出的最大的一個道理:起碼屁股不能歪。
可是,齊磊無限感慨的是,他不光一個人的不歪,還能帶動小馬哥坐正。
確實有點成就感上來了。
嚓!整根煙唄?
正想着,身後兩道刺目的車燈照過來,打破了蛋疼的思索。
齊磊眯眼看過去,一陣眩目。
直到燈光晃晃悠悠地走近,這才看清是輛空載的挂車。
更讓齊磊摸不着頭腦的是,挂車不是擦身而過,而是在前方十幾米停了下來。
主副駕駛跳下來兩個漢子,歪帶着皮帽子,雙手抄進袖管兒,小跑着衝過來。
齊磊瞬間有點緊張,全身都繃緊了。
這荒郊野地的,還前不着村後不着店......
下意識摸向車門,就想上車跑。
結果,就在齊磊即將拉開車門的一剎那,兩個漢子開口了,“咋地了老弟?拋錨,還是誤住(陷車)了?”
齊磊一愣,就見副駕駛那大哥已經繞到靠路邊一側,“沒掉勾里啊?”
主駕大哥則是縮着脖子,擋着寒風,“既然沒掉溝里,就是車子有毛病唄?”
否則,誰大冷天站在大野地里喝西北風?
看着齊磊,“啥毛病啊?”
齊磊一下心安,原來是遇到熱心腸了。
趕緊解釋:“沒事兒,大哥!開累了,透透氣。”
兩漢子一聽,登時有點來氣,呵斥道:“這特么大野地的,你透個啥氣?還以為車扔這兒了呢!”
黑燈下火的,就隱隱約約看齊磊是個小年輕,“這歲數小就是不靠譜,凈瞎整!”
被人好頓數落,齊磊也不生氣,東北人就這樣兒,好話不得好聽,就跟要罵人似的。
此時,大哥還有點不放心,“真沒事兒啊?”
“你別害怕,不是劫道兒的!”
“俺們就瞅你路邊停着,要拋錨了,我就幫你瞅瞅,整不明白把你拉前面鎮子去。這大冷天,一會兒凍硬個屁的了!”
齊磊趕緊上車,打着火證明給大哥看,“真沒事兒,謝謝啊,大哥!”
結果,車裡的頭燈一亮,齊磊那張臉看的清清楚楚。
主駕這邊的大哥一愣,“瞅你咋面善呢?尚北本地人?你誰家孩子?”
再一琢磨,“你不那個...那個齊啥玩意來着?上電視那小子。”
齊磊翻着白眼,“這也能認出來嗎?”
大哥一聽,就是他沒錯了。
“齊磊!想起來了,叫齊磊那老闆!”
“哎呀!”一拍大腿,老興奮了:“咱尚北出去的啊!”
齊磊有點尷尬,這段時間,把他認出來的不少,可也都能坦然面對。
只是,老家人有點不一樣,倒不好意思了。
結果,大哥又蹦出一句更讓齊磊不好意思的,“咋沒開大G呢?”
齊磊下車,哭笑不得,“大G扔京城了唄!”
大哥一聽也是,招呼副駕那邊那個大哥,“老六,來來來,看名人!咱尚北出去的,老厲害了!”
叫老六那個抄手過來,瞪着大眼珠子湊進了了瞅,“哎媽,可不是咋的?”
齊磊和老六打招呼,老六卻不見外地懟了齊磊一杵子。
“你可咱尚北名人啊!都老稀罕你了!”
“那啥!!咱尚北人都支持你,別聽收音機里那些人胡咧咧。”
齊磊笑意漸濃,心裡暖暖的。
有時候,家鄉就和家一樣,那種情感就不講道理的。
突然道:“大哥,有煙不?”
兩人一愣,“沒煙了啊?咱這煙......”
老六從兜里掏出半包皺巴巴的“白靈芝”,“咱這煙,你大老闆抽的慣不?”
白色軟包的林海靈芝,兩塊一一包,在龍江,僅比葡萄煙、鳳凰煙貴那麼一點點。
哥倆還挺不好意思,卻是齊磊主動上手抽出一根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