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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興兒本是因被懷疑有重大縱敵嫌疑押回長安受審的,後來雖因種種緣故,皇帝沒定他的死罪,將他罰來國子監清掃東司,可畢竟是戴罪之身,老祭酒允他在工余隨監中生員一起修學,錦屏已是覺得意外,今晚聽老祭酒一口一個賢侄的稱呼來興兒的父親,更加感到事有蹊蹺。

她暗自想到,眾所周知,來興兒是附逆罪臣之後,其父來慎行原為翰林侍講學士,是當今皇帝祖父跟前數一數二得寵的辭臣,在危不全叛軍攻佔長安後,他附逆做了偽朝廷的禮部尚書,先帝靈武登極,率軍收復長安後,來慎行與其他附逆的朝中大臣一樣,被腰斬於獨柳樹下,至今已有五六年的時間了。而今晚聽老祭酒的口氣,全然沒有把來慎行當做是朝廷的叛臣,把來興兒視作叛臣之孽子,話里話外還透露出要幫他們逃出長安的意思。對此,錦屏是百思不得其解,正欲開口向老祭酒詢問個中緣由,卻見來興兒渾身精濕地一頭闖進了院來。

“你瞧瞧,老夫方才說什麼來着?”老祭酒一怔之下,旋即沖錦屏笑道,“興兒這不是回來了嗎?咦,娃兒,出了什麼事?你如何面帶戚色?”

來興兒搶在景昭等人之前衝進院來,一眼看到錦屏和江中石都在,不禁放下心來,又見老祭酒也端坐在院中,還瞧出了自己神色不對,遂含悲對錦屏說道:“娘娘她,她......”

錦屏聽到老祭酒方才向來興兒發問,心中已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此時見來興兒語帶哽咽地說到景暄,更覺不妙,忙上前緊緊抓住來興兒的雙臂,顫抖着聲音問道:“娘娘出了什麼事?你倒是快說呀。”

來興兒尚沒有回答,隨在來興兒身後走進院來的景昭已衝著錦屏嘶聲應道:“姐姐她,已經殉國了......”

錦屏自幼便侍奉景暄,十幾年來,兩人相處得如同親姐妹一般,此刻驟然從景昭嘴裡聽聞景暄已不在人世的消息,錦屏如何經受得起這樣的打擊,兩眼向後一翻,當場便暈死了過去。

最後走進院來的辛十二娘和波護聽到景昭向錦屏說及姐姐殉國的消息,這才相信來興兒在坊門處所言非虛,也不禁暗暗稱奇,感嘆景暄不愧是一位忠義兩全的奇女子。

來興兒抱起錦屏,一通呼喚,過了足有小半個時辰,錦屏才悠悠地蘇醒了過來。她醒過來頭一句話就向來興兒質問道:“娘娘是被吐蕃人殺死的?你為什麼不替娘娘報仇!”又轉頭衝著景昭問道:“公子,娘娘的屍身現在何處?我定要親眼看見,才能相信你們所說的話。”說著,竟不顧一切地從來興兒懷中掙脫出來,腳步踉蹌着向院外衝去。

守在院門邊的辛十二娘一把拽住了錦屏,冷冷地說道:“姑娘,現在坊外到處都是吐蕃軍士,只怕你這樣跑出去,來不及見到娘娘,便會隨她一同去了。依我說,你還是老老實實地回去吧,娘娘的殺身之仇自有人去替她報的。”

錦屏此時已全然失去了理智,發瘋似地想要從辛十二娘手中掙脫,嘴裡哭叫道:“我不管,我要去見娘娘,我要隨娘娘一同去......”

來興兒見一時着實勸她不住,又擔心她如此不顧一切地大喊大叫會引來吐蕃軍士,給院內所有人招來滅頂之災,遂強忍住悲傷,走上前,揮起一掌,切在了錦屏的後頸處。錦屏身子一歪,軟軟地倒在了來興兒懷中......

來興兒在江中石的幫助下,將不醒人事的錦屏抱入宿房,在床上安置好,轉身重新來到院中時,卻聽辛十二娘和老祭酒之間似乎起了什麼爭執。

就聽老祭酒頗為不屑地說道:“景將軍向有‘神探國舅’之美譽,夤夜來至我國子監院中安身,老夫自是歡迎。然國子監係為國育才之所在,倘若雞鳴狗盜之徒也想來此棲身避禍,哼哼,休怪老夫要下逐客令了。”

波護見老祭酒要趕自己和辛十二娘走,衝上前便要對老祭酒拳腳相加,卻被景昭出手制止了。

辛十二娘見此情形,不怒反笑,不急不徐地走至老祭酒身前,躬身施了一禮,不咸不淡地說道:“你這老兒說起話來,真可令人徒發一笑。呆會兒若是吐蕃人殺了進來,你也會如此對他們說話嗎?別等到那時,你哭着求我等宵小之輩救你一條活命吧。”

來興兒聽辛十二娘話中頗有對老祭酒不敬之意,忍不住上前勸道:“今晚咱們既然會合於這小院之中,便都是有緣之人。大娘子,祭酒大人臨危不懼,至今仍留守在國子監中,又豈會懼怕一死?到了此時,我勸你還是不要存心與祭酒大人過不去,多留些力氣對付吐蕃蠻寇吧。”

他這話說得在情在理,辛十二娘聽了,也無話可說,冷着臉閃到一邊去了。

老祭酒將來興兒喚至身邊,湊近他耳邊輕聲說道:“這國子監中原修有一處秘道,通向城外。呆會兒你便帶着娘子,並景將軍、小石頭一起從這秘道出城逃命去吧。就由老夫陪着這兩個歹人留在這兒等候吐蕃人前來吧。”

來興兒斷想不到老祭酒特地來到自己宿房院中,竟是為了要指點一條出城的秘道給自己,驚訝之下,不禁脫口問道:“來興兒一叛臣之後,與老大人素不相識,何至於老大人如此臨危相救?老大人若不肯走,在下是萬萬不會拋下老大人於不顧的。”

老祭酒眼含淚花,用手指着立於院牆腳下的那三塊一人多高的墓碑,吩咐來興兒道:“孩子,這些天你只顧着東忙西式忙,難道就沒有發現這三塊墓碑是為何人而立?老夫為何會將你安置在這座立有墓碑的院內居住嗎?”

來興兒順着老祭酒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見院牆腳下不起眼處赫然立有三塊墓碑,不禁失色問道:“難道這墓碑與在下還有什麼牽涉?”(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