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麾下兩萬神鶴軍全軍覆沒,自己意欲拔劍自盡,卻被親兵死命攔下,神鶴軍中第一員猛將,兵馬指揮使王懷貞帶領着十幾名親兵一路狂奔至長安城西的安遠門外,才勒韁停下了馬。

河州一旦失守,單憑着湯寬手下那兩千名剛剛招驀來的府軍,是斷斷不可能守住涇州,因此,王懷貞沒有選擇逃回涇州,而是直接奔回了長安。按照他的想法,是想儘早把吐蕃人大舉入侵的消息稟報給才組建不久的大元帥府,以便敦促朝廷調兵西進,與吐蕃人展開決戰。

可是,在縱馬疾馳了一天兩夜之後,王懷貞滾燙的頭顱被風一吹,開始冷靜了下來。按律,凡軍中將領戰敗脫逃者,不問情由,一概問斬。雖說自己以兩萬軍士對陣吐蕃六萬天蠍軍主力,殲敵、傷敵三萬有餘,但畢竟丟失了駐防的城池,這頂敗軍之將的帽子只怕是要戴上了。更使他感到憂慮的是,不久前剛剛任帥的皇長子睦王李啟暫且不說,單單是到了副元帥景雲叢面前,自己就很難保下這條命來。

景雲叢一向以治軍嚴整著稱,如若不是對麾下將士過於嚴厲,兩年前也不至於被人刨了祖墳。再加之,由於幾年前擔任監軍使的於承恩出於培植自己在軍中的勢力,才不顧景雲叢的一再反對,創建下的這支神鶴軍,因此,從神鶴軍組建那日起,便與景雲叢麾下的朔方軍有了與生俱來的矛盾。

王懷貞原本一心只想着儘快返回長安報信,及至到了安遠門外,才驀地想起,直接入城到大元帥府報號有諸多的不妥。於是,他當即下令,包括他在內,十幾名軍士立刻下馬,扮做百姓的模樣,棄馬步行,混入了長安城,先在城內找了座寺廟住了下來。

他跟隨於承恩多年,自然對長安城內朝中的情形並不陌生。既然直接到大元帥府求見睦王和景雲叢有被直接問斬的風險,王懷貞理所當然地選擇了另一條在他看來相對穩妥的途徑:首先在皇帝身邊尋找到一位能為自己開脫死罪的人,再經由他引見直接入宮面聖,當面向皇帝稟明西疆軍情。

派人四下打聽之後,王懷貞決定找內侍省監尚敬作為引見自己面君的人選。

尚敬接到王懷貞河州戰敗、逃回京城的消息,先是吃了一驚,繼而也開始擔起心來。

不過,尚敬擔心的倒不是西疆岌岌可危的戰局,他擔心的是王懷貞一旦入宮見了皇帝,會不會泄露幾天前自己有意瞞報西疆軍情的事,從而給自己帶來麻煩。王懷貞丟掉了麾下兩萬兵馬,出於推卸責任的考慮,極有可能會在皇帝面前提到那幾份最初向朝廷稟告吐蕃入侵的軍報,如果真是那樣的話,自己則不僅不能應王懷貞所請,做這個引見之人,反而須想方設法儘快堵上王懷貞的嘴,只有這樣做,方可稱得上是上策。

用不着多想,尚敬就替王懷貞安排下了一個絕好的去處:閻王殿。懷揣着王懷貞托他呈遞給皇帝的請罪奏摺,尚敬聲色不露地趕往延英殿去見皇帝。

皇帝這兩天心情頗為煩亂。平叛大業剛剛出現了轉機,自已登極之初曾發誓要辦妥的三件大事:內靖宮禁、北平叛亂、南和諸藩,不到半年即可完成其二,這本是令皇帝感到志得意滿的好事,可才剛剛平靜下來不到兩個月,後宮之中就又橫生波瀾,以至於皇帝如今連能睡個好覺的地方都難以找到了。

從兩個多月前,當睦王被江陵王留置在江陵城中,皇帝採納了景暄的建言,沒有急於出兵征討江陵,而是派出欽差傳召李舒返京晉見,以至後來收到了良好的效果,直至不久前,景暄提出任睦王李啟為天下兵馬大元帥,統一各軍號令,以防各路帶兵大將擁兵自重,皇帝欣喜地發現,這位自從經父皇指婚,嫁給自己,便在閨房之樂上表現得淡淡的景氏之女,竟完全繼承了其父的文韜武略,有她在後宮輔佐,為自己出謀劃策,簡直如同太宗時的文德皇后,能給自己秉政理國帶來極大的幫助。

出於對景暄的感激和青睞,皇帝在一次於寶象宮醉酒之後,用半是玩笑半是認真的口吻,曾對服侍他更衣的錦屏隨口說過一句:待明年春暖花開之時,朕便要冊立太子,晉你家娘娘為六宮之主的話來。不料,就是這一句醉話,不出十天,便在後宮掀起了軒然大波。

貴妃與皇后之間,雖只一階之差,卻有着君臣之分。嬪妃一旦被冊立為後,便具有了與皇帝幾乎相等的身份,從此以後不僅可以公然與皇帝夫妻相稱,而不必稱臣,而且能夠心安理得地坐於鳳座之上,接受包括貴妃在內的一眾嬪妃的早晚朝拜。

婉容本就對事事落於景暄之後而心生怨氣,一朝聽聞皇帝竟要於來年春天立景暄為後,更是忍不住當場發作起來,不但尋釁將尚敬派來監視自己的掌事宦者顧惜朝臭揍了一通,即連多日來替自己出主意收服王保兒的櫻兒也無緣無故地挨了她一頓罵,哭哭啼啼地躲回自己房中去了。僅僅打罵身邊的宮人、宦者,婉容仍嫌不夠解氣,當日就命人到後宮各嬪妃的住處傳下話去:自今晚起,一個月內不許任何人侍寢。她要把皇帝逼來瑤華宮,當面問一問他,究竟是對皇帝情深意重的她,還是心猿意馬,心中另有所屬的景暄配做這個皇后?

說也湊巧,當晚皇帝在寶象宮聽完景暄關於來興兒私縱李舒實情的奏報,並沒有就在寶象宮中歇下,而是在吩咐人連夜出京傳話給在蒲州的睦王李啟,要他派兵對王屋山周邊仔細搜查,及早將李舒捉拿歸案之後,擺駕來了瑤華宮。

婉容有孕在身,皇帝來時已先自睡下了。皇帝擺手制止住顧惜朝,叫他不用通報婉容自已到了,而後徑直邁步走進了櫻兒的房中。

當時天已近二更,櫻兒獨自坐在房內的妝台前,邊小心翼翼地用方絹帕擦拭着一柄短劍,一邊出神地想着心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