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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英殿的院子尋常人是不得隨便出入的。來興兒聽說有人在院外等着要見自已,忙隨龐明出了大殿,來到院門外一看,只見錦屏正來來回回不停地溜着腿兒,顯見已在此等候多時了,心裡一熱,表面卻仍嘻笑着上前招呼道:“你的耳目倒是靈通,我這才一回來,你就知道了消息。娘娘和雪晴公主都還好吧”

錦屏聞聲扭過頭,眼見院里出來的當真就是來興兒本人,不禁歡喜得拍手叫道:“我本以為宮中的幾個小子一早起來閑着沒事,在唬着我玩兒。不曾想當真是你回來了。走,快隨我去見娘娘。”說著,上前一把拉住來興兒就要走。

來興兒想起在涇州臨別時於承恩曾托自己向兩位貴妃呈獻禮物的事情來,他也不懂得大臣向後宮嬪妃送禮須避人耳目的規矩,當下吩咐龐明帶着幾名小宦者抬上那兩個朱漆箱籠,一路招搖過市般地隨着錦屏向後宮走去。

錦屏誤以為是來興兒從邏些城帶回些禮物回宮孝敬娘娘,也未加多問,倒是來興兒走着走着,覺出有些異樣來,問錦屏道:“毓秀宮應該從此地往正北的方向走,你怎麼領着我們朝東走呢再說,這宮裡的人都怎麼了,走起路來都顯得慌慌張張的,迎面碰到了,連個招呼都不打”

錦屏用手一指來興兒身後的龐明等人,恨恨地答道:“他們沒告訴你嗎前幾天賓皇子在毓秀宮被人砍去了腦袋,皇上限期抓拿兇手。於是,李進忠、祿光庭便趁勢在大明宮大開殺戒,短短的三天之內,就殺了有幾百名宮人、宦者,如今大明宮中人心惶惶,人人都害怕被李、祿兩人手下的靖宮差房認做是留在宮的張氏眼線,招來殺身之禍,才鬧成了現在這副樣子。”

“三天殺了幾百人張皇后當真留下了這麼多的眼線在宮中”不知怎地,來興兒又想起了東夾城龍首渠邊的那個雨夜,心中說不上來是種什麼樣的滋味兒。

“哪兒會有那麼多要我說,只怕十成里有九成都是被他們給冤殺的。”錦屏忿忿不平地答道,“我真沒想到,他們這些個五根不全的宦者一旦使起狠來,簡直比起兵造反的危不全還要殘忍、無情上十倍”

來興兒聽她用他們來稱呼宦者,顯然未將自已包括在內,情知自己未曾凈身的秘密已被她瞧到過,臉騰地一紅,扭頭心虛地瞧了瞧龐明等人,見他們都低着頭忙於趕路,渾似沒有聽到錦屏的話一般,這才略微感到心安些。

他畢竟沒有親眼目睹宮中眾人被殺,聽錦屏一竿子便將所有宦者都掃到,少不得要為無辜的宦者爭辯幾句:“謝省監就不像是心腸歹毒之人嘛,還有我師叔”

錦屏聞言一怔,隨即嘆道:“你說得倒也不錯,只是你提到的這兩個,一個已經死了,另一個成了聾子的耳朵擺設。現在內侍省實際當家掌權的只有祿光庭一個。”

“謝省監死了”來興兒的心猛地往下一沉,正要向錦屏探問究竟,只聽錦屏說聲:“咱們到地方了。”

來興兒聞聲,抬頭注目觀瞧,只見出現在面前的這處格局軒敞的宮院門楣上題寫着三個金漆大字:寶象宮。

“賓皇子出事後,娘娘擔心雪晴在毓秀宮住着害怕,就向皇上提出移宮,經皇上欽點,便搬到了這裡。”錦屏邊在前面引領着來興兒等人往院內走,邊向他解說道。

來興兒帶着龐明等人走進院子,見這寶象宮院內亭台樓榭一應俱全,無論規模、形制都遠勝於毓秀宮,不禁點頭贊道:“真是一所好宮院,在這大明宮中也只有娘娘住得。”

錦屏返身湊近他,低聲說道:“你可別在人前這麼說。這裡先朝時曾住過兩位皇后,為了這個緣故,麗貴妃聽說娘娘母女挪來寶象宮,心裡很是不爽咧。”說罷,擺手示意來興兒在院內稍候,自己則快步走進正殿前去向景暄通稟一聲。

景暄聽到錦屏來報說來興兒從邏些安然返回長安,很是高興,當今傳命要來興兒見殿相見,且叫他站在自己跟前,上上下下、不錯眼珠地仔細審量着他,面帶微笑,連連讚歎道:“黑了,瘦了,但看着比離開長安前更結實,也更精神了些。這一路上來回奔波,吃了不少苦吧”

景暄一見面發自心底的一番噓寒問暖,令來興兒此時才打心眼兒里生出真正回到家的感覺。同延英殿中皇帝冷冰冰的封賞相比,景暄極為平常的一句問候更使他感到彌足珍貴,心中充滿了溫暖和親切。

“你,找到母親了嗎”景暄一眼瞥見來興兒眼中閃爍着晶瑩的淚花,略微遲疑了一下,終於還是照直問了出來。

來興兒搖搖頭,將自己隨使團赴邏些尋母的前後經過和在涇州時意外從於承恩口中得知母親曾經身在九成宮的情形仔仔細細向景暄敘說了一遍。

錦屏在旁聽罷,不待景暄開口說話,已是禁不住杏眼圓睜,翻臉怒罵道:“這個殺人不眨眼的老匹夫,也恁會捉弄人了。那個什麼吐蕃大將軍府里根本就沒有贖買過漢人婢婦,他無端地編排出一通瞎話來,騙你不遠千里的,到邏些城走上這一回,究竟想做什麼”

景暄用嚴厲的目光及時制止住錦屏,問來興兒道:“你這次回到長安,可是準備着去當面向晉國公問個明白”

來興兒眼都沒眨一下,立馬答道:“當然要問。三個月前,我初入大明宮當差時,他曾讓我看過一塊寫滿日誌的布,那上面的確是我母親的字跡,因此,我才相信了他所說的一切。這回,我實在想不出他因何要誑騙我,害我到邏些城苦苦尋母。”

景暄轉身坐下,若有所思地說道:“本宮想,晉國公這麼做,可能是因為睦王的原因。”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