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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進忠動用監門軍作為自己的護衛,對此,曾有幾位好名不怕死的御史向皇帝彈劾他,請皇帝治李進忠僭越、欺君之罪,但都被皇帝強壓了下來。

時間一長,加之李進忠因靖宮有功被皇帝尊稱為“尚父”,漸漸地,朝堂之上的文武群臣也就沒有人再對此指頭劃腳、品頭論足了。

恰恰在一切歸於風平浪靜的當口,李進忠敏感地察覺到,皇帝雖然表面上對他無不言聽計從,禮節上也更加恭敬了,但實則似乎加強了對他的戒備。

三天前睦王回京的宮宴之上,皇帝還曾親口應允他集合多個衙門的人馬,儘快整飭京城的治安,可轉眼之間,吳弼又奉了皇帝的旨意,盡數將充作他護衛的二百名監門軍全部劃入了他麾下的羽林衛的序列,而後,順理成章地將其中大半換了防。

來興兒頭一天隨着老黃到晉國公府門前當值,就被清晨出府趕着去上朝的李進忠撞了個正着。

“喲,小子。老夫昨兒還向皇上提起你來着,總不成叫延英殿的頭一位掌書去守着成千上百的死人過活吧。因此我勸皇上從速將人調回城內當差。不想,這麼快就調到了老夫這兒”

李進忠在府門外正要翻身上馬,一眼掃見站在門旁的軍士竟是來興兒,不禁又順口編了個故事說給來興兒聽,內心卻頓感驚疑難安。

來興兒對李進忠說不清是惱是恨:是眼前這個相貌醜陋卻對自己滿面帶笑的老宦者親手把自己帶出了閑廄院,充作張皇后的一名眼線調入東宮,從而直接導致了母親為使自己少一份牽掛和要脅而尋了短見;也是這個口口聲聲自稱是自己師叔的當朝宰相,卻屢次三番地欺騙自己,以致使自己遠涉萬里尋母而不得;同樣,還是這個心狠手辣、血洗大明宮、逼死太妃母女的不二權宦,當自己在興慶門外縱馬一躍,將他從納玉的飛刀之下救下之後,卻對自己非但見死不救,反而心懷叵測地巧言令色,意欲暗害自己。

此時,當他聽了李進忠這番言不由衷的誆騙說詞後,禁不住怒極而笑,儘力抑制着自己,沒有當場揭破他的謊話。

“麾下參見大將軍。有幸到大將軍身邊當差,麾下感到不勝榮幸。”門邊另一側站着的老黃見到原來的上司,忙上前抱拳行禮道。

“哦,你原來就在監門軍”李進忠聞言偏過頭,上下打量着老黃,顯然已想不起來他是何人。

“回大將軍,黃某原在秦校尉手下當差,今年清明宮變那日,大將軍命秦校尉帶人誅殺張氏,小的就在其中。”至今老黃仍舊秉性難改,逢人便會提起他的這番功業,今日在李進忠面前,自然更不會放過表功的大好時機。

果然,李進忠聽他如此一說,注意力立馬從來興兒身上轉移到了老黃身上,一面沖他頻頻點頭稱賞,一面說道:“好,好,好,待今晚老夫公事已畢,再邀兩位入府細敘過往,故人相逢,老夫必不慢待爾等。”說罷,又下死眼盯了老黃兩眼,彷彿要把這個人的容貌牢牢記在心裡一般,隨後在家人的催促聲中上了乘輿,朝着大明宮的方向去了。

來興兒聽得老黃着意攀附李進忠,心中對他頓起嫌惡感,欲待不理睬他,卻聽老黃衝著李進忠遠去的背影惡狠狠地啐了一口,罵道:“老不死的閹狗,還指望着爺信你的鬼話呢,做夢去吧”

來興兒覺得奇怪,開口問道:“黃頭兒,記得數月前在延英殿旁,我曾聽你一口一個李大將軍的,叫得十分親切,怎麼今天反而像是恨上了他”

老黃自打挨了錦屏一頓棒打,又被她施以威逼利誘,尤其是得知了錦屏是當朝第一名將景雲叢之女、後宮眾妃之首景暄身邊第一得用的宮人後,頓生仰慕之心,便俯俯貼貼做了她在“野狐落”軍營之中的眼線。來興兒被抓的當晚,就是他一早跑到大明宮外求人向錦屏報說的消息,錦屏對來興兒有情,他一直就瞧在眼裡,故此,也變得對來興兒親近了許多。

“要不是吳大將軍好意告知我秦校尉最終落得的下場,只怕老子至今還以為這條老閹狗是個好人呢。”老黃忿忿不平地說道,“秦校尉雖因誅除張氏有功,被老閹狗舉薦,得皇上賜了個爵位,卻不久就暴死家中,極有可能是被這老閹狗滅了口”

來興兒雖不十分明白李進忠為何要殺了那位姓秦的校尉滅口,但從老黃咬牙切齒的表情中也可瞧出,顯然此事給了老黃極大的刺激。

原來吳弼是因老黃和自己二人皆與李進忠有怨,才將兩人一同發派到此處當差的。來興兒心中暗自揣測道。

“敢問兩位軍爺一聲,今日李大人是否在府中”

耳畔驀地傳來一個詢問的聲音,打斷了來興兒的思緒。他這時才發現,晉國公府門外,不知何時已來了位年過五旬、身材發福的紅袍官員。

“李大人一早就入宮上朝去了,大人請改日再來吧。”老黃久在禁軍廝混,從此人身着的袍服上一眼即瞧出這是個四品大員,故而話里便帶着幾分客氣。

那官員聽了這話,一點沒覺得意外和失望,徑自從懷中摸出塊蜀錦織成的巾帕,往老黃和來興兒面前的台階上一鋪,一屁股坐了下去,抹着額角的汗水沖二人說道:“那下官便不走了,就在此坐等李大人回府,也可與兩位軍爺做個伴,嘮嘮嗑。”

老黃和來興兒都還從未見過如此作派的官員,一時間都起了好奇心,來興兒搶先問道:“不瞞大人說,我們二人今天是頭一回到這晉國公府門前當值,適才進得里坊時,見坊門處也設着崗哨,不知大人是如何來到這府門前的”

老黃在一旁,聽來興兒這一問問得活脫脫像個不曉世情的瓜蛋兒,生怕招那官員恥笑,遂自以為是地搶着替那官員答道:“這還用問,也不瞧大人是什麼身份,身上必定帶着官憑,又豈是坊門外那幾個小子敢攔下的再者說,大人一大清早地便趕着來求見李大人,必定有十分緊要的公務在身,倘若連個坊門都進不來,也太叫人笑話了。您說是不是”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