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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大順命人給來興兒捧上一碗熱騰騰、香噴噴的馬奶酒,未曾回答來興兒的詢問,先同他玩笑道:“沒想到你個皇帝老子身邊得寵的小宦者,如今竟搖身一變,成了什麼胡商的伴當,不會是約了大明宮的哪個宮女,小夫妻二人偷偷私奔出來的吧。”

來興兒低頭啜一口馬奶酒,只覺口齒間留香,回味無窮,忍不住脫口贊道:“好酒。大哥你先別忙着問我,我還心急着從你這裡打聽到林大人的境況如何呢?”

錢大順聽他問及林樹,輕嘆了口氣,緩緩說道:“林樹林大人雖然是一介書生,但論起俠肝義膽來,我錢大順非但自嘆不如,並且對他可說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那日,納玉姑娘闖入邏些館驛後廳,帶着你跳窗逃走後,館驛就被吐蕃大將軍納悉摩派來的軍士給團團圍住了。直至五六天後,吐蕃大論朗格南巡返回邏些,那位曾到楊樹驛接咱們到邏些的央宗大人才來到館驛,向林、尚兩位大人說明了事情的起因,原來是長寧長公主暴病身亡,緊接着吐蕃的赤德贊普也身染重病,無法臨朝理政,兩邦和親之事遂轉瞬間化為泡影,為避免兩邦之間因此反睦成仇,重啟戰端,央宗大人受貢布上師、小論多措之託,請林、尚兩位大人即刻趕往大拂廬,勸說即將回朝的大論朗格莫要聽從納悉摩的主張,與我中土朝廷刀兵相見。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身為貢布上師頂門大弟子,一向對我中土朝廷抱親善態度的朗格在他代替卧病在床的赤德贊普臨時執政後,回得朝來做出的第一個決定便是與我中土朝廷重新開戰,並口口聲聲推出了一個所謂的‘以番化漢’的策略,妄圖一旦用武力強佔我疆土後,即在佔領地強行逼迫我漢人百姓赭面左衽,長久地霸佔我疆域、百姓。

朗格當著吐蕃群臣的面兒,還公然拉攏林樹大人為吐蕃朝廷效命,許以高官厚祿。林大人為了使皇上早日獲知吐蕃朝中最新的變故和動向,不惜以委身為吐蕃效命為交換條件,說動朗格答應放除他之外的使團眾人返回長安,就這樣,我便隨着尚敬大人一道被吐蕃人趕出了邏些城。

兄弟你也知道,我是奉了芙蓉司正之命,混入使團到邏些面見張大將軍,領受他的指令的。大將軍與我見面後,親口對我說,他無意於藉助吐蕃人的力量殺回長安,為皇后娘娘報仇,並要我帶話給長安的兄弟們,也不要再試圖替皇后娘娘報仇雪恨了,各自尋下退路好生過活就是。

我隨尚大人在返京的路上,一路尋思,如果我一旦回到長安,將張大將軍的話原原本本報與了芙蓉司正,她要麼會認為我對她虛言相欺,說不準就會因此要了我的命,要麼多半不會聽從大將軍的勸告,仍令我潛伏于禁軍之中為她們效命。兄弟你也知道,大將軍雖對我知遇之恩,可我錢大順也知天理民心皆已不在張氏一門這邊,因此左右為難之際,便趁尚大人不備,一個人脫離了使團隊伍,留在了隴右西疆,打算從此以後隱姓埋名,終老山野。

天不遂人願,我在鄯州鄉間還沒住上兩月,吐蕃人就出兵攻陷了包括鄯州在內的西疆多座州城,聽說單單是河州一役,就全殲了神鶴軍兩萬多主力。

這樣一來,我難以再在鄯州鄉間立足,便隨着當地的流民逃難來到了涼州境內的蒼松原,在此與這幫兄弟碰在了一處,由於我畢竟是行伍出身,又做過幾天校尉,便被兄弟們推做了寨主大哥,表面上以牧馬放馬為生,實則也做些不需本錢的買賣,沒想到今天竟碰巧遇到了兄弟你。”

“據方才那位大哥說,你們這座寨子是隴右監轄下第三分司,目下隴右、河西兩道盡落入吐蕃人之手,敢情大哥你現在是為吐蕃人做事啊。”來興兒故做恍然的模樣試探道。

錢大順原在長安時與來興兒嘻笑打鬧慣了,根本沒在意他話中的存心試探之意,一拍大腿,罵罵咧咧地說道:“什麼他娘的為吐蕃人做事,要是朝廷的官軍打來了,我情願二次入行伍,和這些個畜牲痛痛快快地幹上一場,也強似現在這樣不人不鬼地活着。”

來興兒聞言一喜,接着問道:“我明白了,大哥你這是身在曹營心在漢哪,表面上順從吐蕃人,實際上仍心向朝廷,是嗎?”

“嘿嘿,算是叫兄弟你說對了一半。我們兄弟現在領受的是漢人皇帝李承宏的委任,哪裡是在為吐蕃人做事?不過嘛,這新皇帝恁也窩囊了些,似乎什麼事情都要聽吐蕃大將軍納悉摩的。唉,不提這些事也罷。對了,兄弟,你還沒說說,你是怎麼從宮裡跑出來,搖身一變,成了胡商的伴當的。莫不是這次和上回一樣,也是喬裝改扮吧。”

李承宏明明是納悉摩在長安時一手扶立的傀儡皇帝,替他做事同替吐蕃人沒有半點兒分別。可聽錢大順話中透中的意思,寧願效忠於漢人傀儡皇帝李承宏,也不願承認歸順於吐蕃人,這樣看來,至少他還不能算做自己的敵人,來興兒想到這一層,心中頗感欣慰。可旋即他又想起死在自己劍下的張諒曾是錢大順的故主,心頭不禁籠罩上了一層陰影。

“小弟我這幾個月來的遭際不是一時半刻能講說得清的,待以後有機會我再仔細說與大哥聽。只是前一陣子,我倒聽說是張諒首先率軍攻入長安的,然而他本人在攻入長安城的當晚就被給殺死了。大哥就不想為他報仇嗎?”

或許是他這話中試探的意思過於明顯,錢大順聽了,眉頭一皺,陡然對來興兒起了疑心,皮笑肉不笑地反問道:“不對吧,兄弟。你現在身為胡商的小小伴當,卻對這些個與生意全無關聯的鳥事如此感興趣,不厭其煩地向我探問個不休,莫非你真是朝廷派來涼州公幹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