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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一前一後進入劉妍的屋子,讓劉封覺得奇怪的是,作為父親的長女,大小姐劉妍屋子裡的屏風居然只是素凈的白紗,沒有任何刺繡圖樣。

劉封記得,甘氏的屋內,屏風上繡的是紅梅,小妹妹劉蕎的屋裡,屏風上繡的是栩栩如生的白鶴。

屏風是這個時代必備傢具之一,可以說到處都用得着,行軍打仗,它是山水地圖。居家日用,它保護**提升品位。

素白的屏風,他還真是第一次看見。劉封微微愣神,侍女端來小案和茶湯,請少將軍稍等片刻。劉封坐下,端起茶碗,入口是苦中帶澀的粗茶,和上回喝的一樣。

剛想開口,卻發現屋裡的侍女早已退了個乾淨,全都站到玄關外面去了。再看那邊案上摞着幾卷竹簡,碼得整整齊齊。油燈里的火苗還在跳動。

劉封不由自主地起身走過去,拿起一卷竹簡,打開一看,卻是《荀子》,劉封更覺怪異,妹妹竟然在做學問。放下《荀子》再看別的,竟還有《墨子》和《韓非子》

劉封徹底傻呆了,瞪着手裡的竹簡震驚莫名。此時,劉妍正好換了一身衣服出來。看見劉封站在那裡發獃連忙上前告罪:“讓兄久候了,坐吧。現在可以說了,尋妹妹什麼事?”

劉封一下子驚醒,手裡拿着竹簡,不可思議地看着她:“你,你也做學問?”

劉妍看他驚訝得嘴裡都能塞雞蛋了。臉上仍是笑眯眯地:“我哪裡能做什麼學問,只是閑來無事的消遣罷了。倒是哥哥,父親應該向哥哥提了學業的事兒了吧?不知父親打算讓哥哥拜何人為師呢?”

劉妍其實是多此一問,因為她深知這位哥哥是個膚淺的莽夫,做學問什麼的,還不如給他一把刀讓他身先士卒更得他的心。

果然,聽到妹妹這麼問,劉封笑了:“今日請安,父親問志。為兄的回答是願為父親掃平前路,做先鋒將,父親很是高興。”

劉妍一個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內心實際上已經笑翻了:“父親很高興?兄長的志向真是遠大。”劉封見劉妍笑了,還以為是替他高興。可是聽她的語氣,分明是在譏諷他,頓時不悅:“妹妹話裡有話。”

劉妍收斂了笑容:“對不起,妹妹無狀了。只為才知道,哥哥如此孝順父親,十分佩服。”劉封皺眉:“我是父親的兒子,孝順父親是應當的,何況,這些日子以來,父親對我極好。”

聽到這兒,劉妍再也忍不住,直接就跪坐下來,把劉封剛才動過的竹簡一字排開:“兄長且坐,我正好有幾個問題想要請教哥哥。”

劉封看看她再看看書:“書里的事兒,為兄不懂。”“與書無關,你先坐下。”劉妍語氣淡淡,一瞬間彷彿成了劉封的長輩。

劉封滿腹狐疑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你問。”“父親以承繼子的身份允諾寇氏宗族,才迎兄長進新野,是也不是?”劉妍的第一個問題簡單直接,答案也是昭然若揭。

“是啊,我的身份,是父親的繼子。”劉封點頭:“所以父親和母親都希望我早日融入這個家,你是知道的。”

“我知道,在你來之前,父親多年求子未嘗所願,你來了之後,母親對你更是百般殷勤。”劉妍就是論事。劉封卻聽出了裡面的酸意:“原來妹妹是嫉妒我,你乃母親親生,母親怎會不疼你,是你想多了。”

“因為你是繼承父親衣缽的人,母親唯一的兒子,所以他們才會這樣對你好。你覺得,父親聽聞你願為一將,他真的高興?”劉妍幾乎要被笨蛋哥哥的傻瓜邏輯逼瘋了。

“父親把你引薦給了二叔三叔以及其他文武,若要論外將,二叔三叔,勇冠三軍。我想,就單單是上得了席面,與哥哥相見的這些人,論將略,哥哥再學二十年都未必及得上他們吧。”

一句話把劉封說得少個地洞鑽。的確,父親帳下不缺天下聞名的良將,二叔三叔更是成名已久,威風赫赫。父親若是求良將,一定不會找他一個乳臭未乾的娃娃,荊州別的不多,人才遍地走。

可是,他從小就立志要成為一名將軍,除了成為一名良將,他不認為自己能幹別的事兒。被妹妹這麼一打擊,劉封差點兒就惱羞成怒了。

“其實,哥哥心裡有譜,只是有些不願配合吧?”劉妍見他要怒,連忙收回話頭。

“就是因為知道,所以我才說我希望為將。這樣才能讓父親和二叔三叔他們更清楚地看到我的能力,才能樹立我的威信。你懂什麼?”劉妍氣勢收了,劉封的氣勢卻起來了,剛才被劉妍問懵了,這回找到了理由,一下子理直氣壯起來。

劉妍聞聽這話,溢出一聲嘆息,如果,父親一直沒兒子,你可以這樣選擇,到時候不管你是什麼樣,他都沒得選擇,是你的還是你的。

可是,事情不是你想得這麼簡單。很快你就會被邊緣化,從不可或缺淪為眾多棋子中的一枚,最後被炮灰。父親立弟弟為太子,對於你這個尷尬的存在會放心?

你以為他有多仁德,有多偉大?他是個為了逃命連親生兒女都可以拋棄的人。你這個乾兒子,到沒有利用價值的時候,會是什麼結局?自作孽不可活,劉妍覺得劉封就是那自作孽的典型。

“妹妹不想與哥哥爭辯,只想說,外人都道千金易得一將難求。但對像父親這樣的人來說,一名合格的繼承人比一名將軍,哪怕是一名百戰百勝的將軍都要重要許多。

哥哥如今年方十五,練兵之事尚早,父親也不會此時讓你出仕為將,哥哥不妨再仔細想想。”劉妍語重心長,若是這樣還不能說動你,那我就真沒什麼辦法了。到時候你被唾棄了,被做掉了,只能怪你自己了。

劉封深深地看了一眼劉妍,臉上剛剛升起的羞惱之色退去。取而代之的,是頹喪:“真不愧是父親的親生女,你說得對,你說得都對……”

劉封語氣突然的變化,讓劉妍心裡一驚,下意識地問:“怎麼了?”“呵呵,原以為能糊弄過去,只當自己的確是……沒想到,在你這裡就瞞不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