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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非晃晃悠悠的走到了小區門口，晚上喝了太多酒，忽然覺得有些餓了。

“老闆，來碗粥，一份煎包。”吳非來到了一處他經常吃宵夜的攤位前。

“吳老師，喝酒啦？”老闆聞到了吳非身上的酒味，吳非經常來這家吃宵夜，和老闆挺熟。

“哎，別提了，被灌了半斤多酒，這才緩過來點，這不又餓了。”吳非寒暄道。

“你們教書先生，誰會灌你酒啊，想必是學生家長請您吃飯吧。”老闆年紀有40多歲，喜歡稱吳非為教書先生。

“那倒沒有，都是同事，一不小心喝多了。”吳非解釋道。他心想：哪個家長會請體育老師吃飯，體育又不在高考範圍內。

“東西齊啦，您慢用。”老闆把粥和煎包端了上來。

這會沒什麼人來吃飯，老闆便坐下來和吳非攀談起來。

“吳老師您今年多大了？看您的面相，應該還不到30吧。”老闆問。

“還不到30呢，從學校畢業來這裡教了一年書。”吳非答道。

“還是你們讀書人好啊，工作體面，不像我們每天風吹日晒的，晚上還要在這裡擺攤，每天還擔驚受怕的怕城管來趕我們。”老闆說完，就望向自己正在刷碗的老婆。

“都一樣嘛，各有各的難處。”吳非安慰道。

“您當老師，這個收入應該很高吧。”老闆繼續說。

“還好吧。”吳非剛工作一年，又是體育老師，工資每月到手才2000來塊，老闆問的他有些尷尬。

“扣去社保公積金什麼的，得有五千多吧”老闆笑着說。

“沒有。”吳非搖了搖頭，突然覺得包子沒平時好吃了。

“那三千呢？”老闆似乎非要問出吳非每月多少工資。

“差不多吧。”吳非回答道。

“你們工作舒服啊，每天坐辦公室。”老闆似乎得到了滿意的答案，不再追問了。

吳非看到老闆的兒子，躺在三輪車裡藉著微弱的燈光拿着一本書在看，便問道：老闆，你兒子多大了?

“今年8歲了，剛上小學二年級，每天就愛看書。”老闆看了看兒子回答道。

“愛看書好啊，好好培養。”吳非心裡暫時忘卻了剛剛的些許不愉快。

他想了想，自己8歲的時候，每晚都能在溫暖的家裡做功課，相比起來，自己的童年要幸福多，心中竟開始有些憐憫老闆和他的孩子，還想着以後要來多關照老闆的生意。

不一會，吳非就吃完了。走到小區門口，他停下腳步，回頭看老闆的攤位，就在那麼一瞬間，他平生第一次感覺到了生活的壓力。

“別看了，看書有什麼用。那大學畢業的老師一個月才不到3000塊，還比不上我這賣小吃的。快，幫你媽刷碗去。”吳非走後，老闆一把抓過兒子的書罵道。

老闆點了根煙，得知吳非收入的他，從對比中得到了久違的滿足感。

“周主任，還沒休息吧？”校長回到家，想到吳非那句話，越想越覺得是在諷刺自己，於是他撥通了二中初中部教務主任的電話。

“張校長，還沒休息呢，有什麼吩咐啊？”周主任接到電話有些意外。

“上次聽你說，你們初中部缺個體育老師，我這邊剛好有個名牌大學體育專業畢業的老師，你看符不符合你們的要求啊？”張校長以一種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

“那真是謝謝您啦，安排這麼好的老師給我們。”周主任心裡罵了一句：媽的，我什麼時候說缺體育老師了，每次這混蛋要整人就往我們初中部塞，初中部馬上都成了勞改所了。

“大家都是一個學校，雖然你們是初中部，但是有好資源我也會關照你們的嘛。”張校長笑了起來。

“以後還需要您繼續關照啊。”周主任還要裝出一副感恩戴德的樣子。

第二天一早，校長把學校的領導班子的成員和李強都叫到會議室，宣布了要把吳非調到初中部的決定。

李強知道這一定和吳非買單的事有關，散會後獨自嘆息道：哎，挺不錯的一個年輕人啊。

“小吳啊，你來下體育教研室，有個事和你說。”這個壞人，校長安排李強去做。

“李主任，怎麼會議提前啦，不是下午開么？”吳非到了教研室，還以為是會議提前了。

“你先坐，有個事要和你說。”李強揮揮手讓吳非坐下。

“來了二中一年了，感覺怎麼樣啊？”李強假裝若無其事的問到。

“還好吧。”吳非隱隱約約感覺到一定是有不好的事情了，直接問到：“您叫我過來，有什麼事您就直說吧。”

“小吳啊，學校覺得你教學水平不錯，想派你去初中部，希望把你新穎的教學理念推廣到初中部里。這可是責任重大啊，你要好好把握。”李強說完，假裝很器重的樣子，拍了拍吳非的肩膀。

“學校已經決定了么？還是詢問我的意見？”吳非平靜的問。他知道學校把教師下放到初中部，要麼是因為這個教師得罪了領導，要麼是犯了很嚴重的錯誤。

“已經決定了。現在是通知你。”李強略有惋惜的看着吳非。

“既然學校已經決定了，那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什麼時候調過去？”吳非知道自己改變不了什麼，倒不如從容些，免得讓人看了笑話。

“這幾天走內部流程，下周會出正式通知，到時你就要去初中部報道。”李強無奈的說。

“行，感謝學校的重視，這一年來，也多謝您的關照了。”吳非這個時候表現讓李強有些意外，他本以為吳非會很失落，沒想到吳非如此平靜而且還感謝起了自己的關照。

“小吳啊，有些事，我不方便說的太明白，但是還是想提醒你。你還年輕，有理想有抱負，只是不太懂人情世故啊。”李強不想把話說的太明白。

吳非這才明白，一定是昨晚買單時說的那句話得罪了校長。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吳非看過很多遍電影《笑傲江湖》，今天終於明白了電影里的這句話。

吳非這天就一節課，課上他有些心不在焉，早早的就讓同學們自由活動，自己坐在草坪上思考着這一切。

他極其鬱悶，自己懷揣着夢想來到二中，預想過自己會遇到困難，但都是足球競技方面的，從來沒想過會現在人際關係上栽跟頭。

憑心而論，他覺得自己的做法並沒有錯，老師們聚餐喝了那麼多酒，居然要拿回學校報銷，這種公款吃喝的行為他是極其不認可的，也絕不要成為其中的一份子。

他終於認識到，學校也不是一片純凈之地。

整整一天，林飛也是心不在焉，他焦急的等待着吳非的回答。

“吳老師來找你了么？”下午放學後，馬思然去找吳非。

“沒有啊，今天都沒有來。”林飛有些失望。

“那就奇怪了，他不是說今天告訴你么。”馬思然也覺得奇怪。

“對啊，再等等吧，說不定晚自習會過來找我的。”林飛期盼的說道。

“最近我把《生物》課的教材都看完了，我覺得還挺有意思的。”馬思然岔開了話題。

“哪裡有意思了？書獃子。”林飛倒不覺得書本有什麼有意思的。

“書里有講神經反射啊，先天的神經反射稱為非條件反射，和後天的條件反射，這兩者~”

“行啦，這我也知道啊，和你踢球有什麼關係。”林飛打斷了馬思然。

“當然有關係了，就像我接球，就是一種條件反射啊。接球技術差，就是我的身體對於這種條件反射還不夠熟悉。”馬思然又解釋道。

“所以呢？”林飛敷衍道，本來他就聽不懂，而且又在想着吳非怎麼還沒來找自己。

“你知不知道一萬小時理論？”馬思然越說越來勁。

“你快說吧，說完我們去找吳老師去。”林飛有些不耐煩了。

“就是人對某項技能，練習一萬小時就可以成為精英。”馬思然得意的說道，“以前我是深信不疑的，最近我看了《生物》課里的條件反射，我才明白踢球技術的好壞是有生理層面的原因的。”

“原來是這樣，所以我看到張雅就會心動，是屬於非條件反射，是我的天性啊。沒想到人類幾百萬年進化出來的神經反射，就是為了那怦然心動的一刻。”林飛拉着馬思然的手繼續學，“走，和我一起找張雅，把你的理論告訴她，告訴他這都是命中注定。”

“那也得她對你有心動的神經反射才行啊。”馬思然潑了一盆冷水。

“不管這個了，那照你說的什麼一萬小時理論，只要我一直追她，追她一萬個小時，我就可以和她在一起。那只需要416天就可以了。”林飛得意的看着馬思然。

“不會的。”馬思然冷冷的說。

“那我追她一萬個小時會怎樣。”

“你會很能跑，或者猝死。”

“操。你什麼時候學會冷幽默了。”林飛哈哈大笑。“接着講你的理論吧。”

“算了不說了。”馬思然被林飛把思路帶偏了。“下次訓練的時候再給你講吧。改天我再給你講講我最近發現的物理學在足球中的應用。”

“靠，說的跟真的一樣。走走，陪我去張雅他們班那邊轉一轉，看能不能和他偶遇。”林飛拉着馬思然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