駝鈴聲聲，從灼熱的黃沙中走來。
“歡迎遠來的客人！”
通關早就開了城門，一隊白袍子白布包頭的漢子們等在門前許久，終於看到隊伍靠近趕緊行禮。
鄯善蕭坐在駱駝上抱胸還禮，聲音裡面帶了許多的滿意，“多謝你們派人來接我們！”
漢子們被感謝的的臉上都是羞赧的歡喜，曬得棕黑的皮膚露出兩排白牙，紛紛上前牽引着駱駝往城裡走去。
一路行來，綠洲所有的男女老少，都恭敬的朝着高車行禮，給予他們最崇高的敬意。
絨綉城在三十三洲挑選良才的事情，好似這秋風吹遍了大漠，引起了樓蘭百姓熱烈的反應。從剛一開始啟程他們的隊伍還要到了人家城門口百般解釋來的理由，才能進城，到現在百里地外就已經有隊伍準備好了吃喝等待他們，並開成恭迎他們進來，天差地別！
城主府上，他們被安排進了最好的院子。
洗漱一番，城主閼闃設宴席邀請，鄯善蕭跟塔姆穿戴一新來到了華堂。
“閼闃城主！”
正堂上座一個高瘦的灰眸老者，戴着高高豎起的帽子，偏偏下巴上還留着山羊鬍子，把一張瘦臉顯得更加長了，看起來很是可笑。
通關城作為樓蘭的邊關三城之一，有着非常重要的地理位置，因為再過了這裡就是月朝天留地界了，就是薛安之前鎮守的天留山附近。
除了那一次被北邙偷襲，失了城池一次以外，通關的閼闃可是樓蘭一員戰將。閼氏以好戰聞名，其族內多生男子，而且特色就是他們都是灰色的眸子，臉長，戴着高帽，好似一頭山羊！只是因為他們的好鬥，嘲笑他們的人都被埋進黃沙了，樓蘭之內皆知此事！
而且城主等同公卿的存在，所以鄯善蕭也不敢對這個人放肆，一進來就抱胸行禮了。
老者的目光掃了一下高壯的漢子，灰色的異眸落在了跟在鄯善蕭身後，一個女人不卑不吭的跟自己略微點了點頭，眉骨動了一下。
這就是傳說中的絨繡的大匠師，塔姆？
好大的架子！
天下精工，樓蘭高車聞名於世，大漠中人皆以此為傲，而絨繡的大匠師就是他們驕傲的資本，那是可以不跪王侯的存在！
閼闃向來對於女人有些輕視，但是對於大匠師卻不得不容忍，因為他們的裝備武器還是人家絨綉城提供的呢！客氣的抬手指了一下座位，“兩位使節一路辛勞，快坐下來飲杯佳釀解解乏！”只是那屁股沒有挪過地方，看得出來這廝對於塔姆沒有行禮的不滿。
通關這種邊關地帶，打打鬧鬧幾乎尋常，兩地商隊等月朝撤兵之後就又開始了互通有無，所以算得上物資比沙漠深處豐富的多，就連餐桌上的菜品也多了不少綠色。
“聽說兩位使節是來挑選合適的孩子，去絨綉城學習技藝的？”
閼闃喝了一口酒，眼睛不停的打量着兩人的筷子，這麼豐盛的飯菜大漠難尋，這兩人似乎並沒有特別的鐘愛，簡簡單單的挑了幾樣吃了兩口就不再動筷子了，不是說其他綠洲已經缺糧缺的厲害了么？
鄯善蕭點點頭，“確實如此，不過也要有資質的青年，男女不計！”
“男孩子可以，女娃子是要留下生孩子的！”閼闃的眼睛一眯，臉上帶了不屑，“你們要青年作甚？男子被你們帶走了，誰來守住這邊關要塞？”
竟然不願意？
一路之上，其他綠洲都是巴不得的送孩子去絨綉學習，要知道能成為絨繡的弟子，可是多麼榮耀的事情啊！可是這老頭兒怎麼還反對呢？既然反對，為何還要派人在百里之外備好酒水迎接他們？
鄯善蕭的臉色有些不好看，想不明白這老頭到底什麼意思。
細細的品了一口這裡的佳釀，塔姆很是喜歡，點點頭讚賞道，“這葡萄酒釀的好，綿口入喉，淳厚有力！”
出乎意料的一句話，讓本來緊張的氣氛鬆了一下，閼闃有些得意的舉了舉杯子，“丫頭有點眼光，我閼氏一族，最善兩件事兒，打仗跟釀酒！”
塔姆搖晃了一下杯子，似無意之間道，“只是不知道將來閼氏能釀酒的還有幾人，可惜了這麼好的技藝就要失傳了！”
剛剛鬆懈的氣氛，因為這一句話突然又凝滯了。這話可是明明白白的在威脅閼闃，倘若此刻不答應，將來閼氏不存！
其實這次塔姆出來選人，還有另外一個意思，她代表了蕭蔗，代表了鄯善王族走遍三十三洲，交上孩子跟青年，獻上你們的忠心，不交......
閼闃的臉上一瞬間陰暗下來，自己地處邊關，倘若月朝來犯，而後方援兵久久不至的話，閼氏亡矣！
灰色的眸子帶了些狠厲，一口飲盡杯中酒，“把人送給你，就能保證我族延續千年了么？”
塔姆笑了，動人的眸子裡面竟然帶了一分藍幽，“我自己也活不了千年啊！如何能給城主如此保證？”晴朗的笑聲過後，面容重新整肅，舉起杯子道，“但是我可以保證，我活着一日，閼氏不滅！”
閼闃一掃剛才的輕視，灰色的眸子帶了算計，“如何保證？”
“你想如何？”
“我要你親自教導我閼氏子弟，我要他們成為你的親傳弟子！”閼闃挑釁的道。
“一言為定！”
塔姆一口飲盡杯中瓊漿，許下了承諾。
“如此，我也送你們一份大禮！”閼闃滿意的一笑，沒有詳說是何禮物，只是灰色的眸子長長的臉更顯陰森，讓人心裡毛毛的。
晚宴的氣氛不算是融洽，但總算是有驚無險的結束了，看着鄯善蕭跟塔姆的背影，閼闃身後站着的幾對灰色眸子都湊了過來，“阿帕，我們在邊關，為何要答應他們？”
“是啊，阿帕，他們不敢把我們怎麼樣的！”
“阿爺，我不要去絨綉！”一個少年更是直接表達自己的不滿。
閼闃拍了那小子的頭一下，“讓你阿姆給你多帶點吃的，還在長身體需要多吃肉呢！”起身不理會其他兒子，徑直去了書房。
“考慮的如何？”
剛進門，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
長臉的老頭閃了閃眼睛，“我若把人送進去了，你真的給我一年的糧食？”
鄯善一族守在沙漠深處早已不了解外面的情況，如今不光是樓蘭大漠缺糧食，就連經歷了去年大旱的月朝，今年又剛剛渡過了一個夏天的大澇，他們也沒糧食了！
要不然，月朝為何突然會堅決的抽調天留兵將，下了南疆？
整個天下除了南疆這個一年四季風調雨順的地方，四處無糧啊！
就算鄯善氏找到了傳說中的寶藏，那又如何？一斗寶石換一斗糧食，很快鄯善就會知道天留這邊的糧價了，到時候......
“即刻兌現！”
那聲音說的肯定堅決，讓人不得不信！
“好！”
從陰影裡面走出來的人棕眸灼灼，讓閼闃感到些許壓迫，從見面以來的問題沒能忍住脫口而出，“你......當初既然活着，為何不回來？”
“回來作甚？鄯善一族謀劃多少年，才把我坑死在北邙戰場，支持呼蘭覺上位！我回來了，他們就會還給我王位么？”
悠閑的坐在了書案之後，好似主人家一般，“還有月朝一直在東邊虎視眈眈，和親來的人手皆是有目的而行的，我連妻兒都沒能保住，”靜默片刻才繼續道，“回來了，你們還會跟隨於我么？”
自然不會！
無能之君，不得屈膝！
倘若當日呼蘭斯從戰場上逃回來，也只會遭到他們三十三洲城主的唾棄！
閼闃沉默垂眸，好半晌抱胸一禮，“若明日我收到糧食，必然為吾王驅使！”
鄯善氏說什麼都是沒用，這樣大災之年，能給他養活同族的，才能驅使他們為其奔走！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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