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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述此前已被楊廣傳命暫時免去總管一職,專門負責查破兩起行刺案件,聽段達說到李靖捉到了一名攔路打劫的劫匪,楊廣因此連事先已定的過江行程都改變了,正欲向段達打聽詳細的情形,卻見張衡沖他使了個眼色,笑呵呵地轉向何柱兒說道:“建平昔日在長安任雍州別駕時,沒少麻煩何公公,今日在府中備下薄酒邀公公來此,略表謝意。”

與張衡相比,宇文述早些年在朝中任右衛大將軍時,對何柱兒頗多關照,更是熟悉,見狀立馬附和着張衡說道:“伯通素知至尊和娘娘力行節儉,公公久在娘娘身邊當差,日子自不免過得清減些,伯通已為公公備下區區薄禮,尚望公公笑納。”邊說邊掏出一份禮單,有意展開着塞到何柱兒手中。

當著張衡、段達兩位的面兒,何柱兒起初還想起身推辭,待目光不經意地掠過禮單,見那禮單上頭一行赫然列着“江南細絹一千匹”,以下密密麻麻還有十幾行各色珍稀之物時,不由得心頭一顫,兩手死死握住禮單,向宇文述遜謝道:“咱家怎好無功受祿……”

“公公不必自謙,方才張長史已把話說明,這份禮單上所列明的各樣物件皆是張長史和在下,還有段達將軍三人為感謝昔日在朝中公公對我等三人的關照,略表的一份心意,區區薄禮,實在是不成敬意。公公就莫要推辭了。建平,怎麼還不上酒呀?”宇文述不待何柱兒推辭,便開口堵住了嘴,提醒張衡道。

段達樂得平白無故討了個好,遂也幫着宇文述勸何柱兒收下禮物,於是,何柱兒便順水推舟地收下了禮單,當下與張衡、宇文述、段達等三人開懷暢飲,喝起酒來。

待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張衡見何柱兒臉上已微有酒意,遂趁機向他問道:“公公,請恕建平直言,不久前皇上急詔王爺還朝,據說是朝中生變,將賦王爺於大任,卻不知為何王爺只在長安居留了數日,便匆匆返回江南了呢?”

何柱兒一則與在座三人相熟,二來方才收下了對方的一份厚禮,三則由於太子因太子妃失寵於皇后,以至皇上將行廢立之事在長安早已是朝野間人盡皆知之事,遂搖着頭答道:“你們幾位遠在江南,對朝中近來的變故尚不知曉,故而才會有此問。不錯,皇上急詔晉王還朝,的確有將天下大任託付與他的意思,無奈事有不諧,未能盡如人願。不瞞三位,咱家臨來江南傳旨前,娘娘還曾叮囑咱家,好生安撫晉王,切不可因為此事傷了晉王之心。”

段達本就對楊廣不久前未能入主東宮心懷不滿,方才察言觀色,已隱隱猜出張衡、宇文述邀何柱兒飲酒作樂的真實用意,遂首先把話挑明道:“若不是朝中有奸臣作梗,如今王爺只怕已是大隋朝的太子了,哼!”

此言一出,張衡、宇文述兩人迅速交換了個眼神,登時大驚失色,沖何柱兒問道:“公公,段將軍這話該從何說起呀?”

何柱兒雖覺段達此話不妥,但礙於情面,也只得點頭答道:“皇上確為此事徵詢過朝中大臣的意見,段將軍所說也非虛言。”

“伯通自問與晉王無私。公公,遍天下有誰人不知,晉王北伏突厥、南討南陳,實為諸皇子中功勛最著者,若論賢能,稱得上當世無雙,無人能望其項背,但不知朝中哪些大臣對此熟視無睹,勸阻皇上改立晉王為皇儲呢?”

“這……”何柱兒再糊塗,也不敢搬弄是非,說出高穎的名字來。

“宇文總管多此一問,當今朝中,除了高穎那老匹夫外,還有哪個能勸說得皇上改變主意呢?”段達衝口而出道。

“段將軍慎言。”張衡擺手制止段達,皺眉說道,“高僕射深得皇上信賴,在朝中威望素著,若是他帶頭出面勸阻,皇上倒極有可能改變初衷。”

“嘿嘿,事情已經過去了,咱們再議無用,段將軍、張長史、伯通,來來,咱家敬三位一杯。”何柱兒唯恐段達再口出不遜,給自己惹來麻煩,忙強笑着端起酒杯,將話題岔開了。

當晚酒宴已畢,張衡、宇文述命人送何柱兒返回館驛安歇,單獨將段達留了下來,繼續向他探問楊廣還朝期間的情形。

聽段達詳細講述罷獨孤皇后因疑心是太子楊勇謀害太子妃元氏,勸楊堅急詔楊廣還朝,欲行廢立之事,而以尚書左僕射高穎為首的一班朝臣上章力保太子,使得楊堅暫時放棄了改立楊廣為東宮太子的主意時,張衡面若秋霜,不禁仰面長嘆道:“果如段將軍所言,從此晉王危矣。”

宇文述此時雖稱不上是楊廣的心腹,但自感若非楊廣於統軍伐陳之際委他以重任,自己決無東山再起之日,加之不久前尚書右僕射王韶被人刺殺於建康衙署內,且接連發生了同光尼寺行刺事件,楊廣非但沒有上章朝廷,重治他的失職之罪,反而命他主持查案,使得宇文述對楊廣產生了強烈的知遇和感恩心理,這時見張衡仰面長嘆,口稱楊廣危矣,他比段達還要心急,一把抓住張衡,問道:“建平何出此言哪?”

“二位,其實早在晉王統領大軍,一舉討滅南陳,被皇上冊任為太尉之時,在下就擔心他功高遭嫉,會招致太子和其它幾位皇子的忌恨,爾今舉朝皆知,皇上有廢儲易儲之心,事情一旦不成,王爺豈不成了眾矢之的?經此一事,太子只會對王爺更加忌恨,今後定會視王爺為大敵,必欲除之而後快,如此,王爺豈不危矣。”

“張長史,末將常聽王爺稱讚你智計過人,當此危難之時,末將求你了,一定要想出個替王爺消災解難的法子來,末將就是赴湯蹈火,也心甘情願。”段達原本還沒有想得太多,聽張衡如此一說,登時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單膝跪倒在張衡面前,懇切地央求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