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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給獨身在外的夫君身邊增派服侍的人手,不很熟識的女人探問自己是否完成了她託付的事情,諸如此類的事情原本極為尋常。

可偏偏此刻聽張衡有意無意地將兩件事放在一起向自己講來,楊廣心中不禁產生了一種無以言狀的異樣感覺,彷彿深埋於心底的秘密被人發覺了似的,略帶着些許慌亂,然而細細想來,又覺自己太過可笑:紅綃確是自己相中,擢拔的貼身侍女,即便蕭厄真的有不言自明的那層意思,也沒什麼不正常;而陳未央托張衡探問自己一句是否將她託付給自己的諸種物件帶給了陳長樂和許德言夫妻二人就更沒什麼反常的了。

儘管如此,楊廣的心中還是被張衡向他稟報的這兩件私事激起了層層漣漪,以至於在隨後為張衡舉行的接風酒宴上都顯得有些心不在焉,直到裴蘊拿着整理好的顧姿兒、燕十三兩人的供述筆錄走了進來,他才極力收攝心神,打點起精神,屏退閑雜人等,開始與張衡、裴蘊二人商討起案情來了。

張衡反覆將顧姿兒、燕十三的招供筆錄看了多遍,故作對楊廣的神色變化渾然未察,拱手問道:“但不知王爺打算就此結案,還是繼續追查下去?”

裴蘊因查案原是自己該管之事,不等楊廣開口,即衝著張衡答道:“蕭如水、張仲堅兩名要犯尚未歸案,案子自然是要接着查下去的,然而首犯顧姿兒既已捉拿到案,王爺有意先將其押解回京,交由朝廷鞠問、發落,怎麼,張長史對此有異議嗎?”

張衡見楊廣未對裴蘊之方提出異議,遂開誠布公地說道:“王爺,實不相瞞,下官方才觀此筆錄,心中尚有諸多不解之處,敬請王爺開示。”

“建平但說無妨,沖之與我此前也探討過這兩份筆錄,除對其中兩人所招供的高青蓮指定顧姿兒為其繼任者一節尚存疑惑外,其它倒還沒有發現有什麼不實之處。”楊廣主動向張衡指出了他和裴蘊皆對高青蓮指定顧姿兒為其繼任者一事持有疑議一節。

“下官與王爺、裴都記室持見相同,俱都認為顧姿兒果為繼任的‘雁巢’大頭領的話,不能僅憑她和燕十三兩人供述的一面之辭,將南陳後主陳叔寶排除在嫌疑人之外,為此,建言王爺奏明聖上,請聖上派員徹查陳叔寶是否依然在暗中操控着‘雁巢’,意圖恢復南陳朝廷。”張衡當即對楊廣提及的疑心顧姿兒繼任“雁巢”大頭領實為陳叔寶授命一事表示了贊同。

“陳叔寶現在長安,前番本王還朝時曾到其府邸探望過他,親眼目睹朝廷對他監管得十分嚴密。若說江南近兩年發生的事情都與他有關,倒也未必,只是顧姿兒自已也承認,兩年前是奉陳叔寶之命陪同了塵返回東毆城顧氏祖宅居住的,這就難免令人懷疑,是陳叔寶,而非高青蓮授命由顧姿兒接掌‘雁巢’的,但事情已過去了兩年,如今再要查清此事,殊非易事。考慮到撫綏江南的需要,目前似不宜公開上章朝廷,對陳叔寶加以明查。這樣吧,就由本王上一道秘奏給父皇,建言指派得力之人密查陳叔寶,你們認為如何?”

“王爺慮事十分周全,下官實在是佩服。”裴蘊立即恭維楊廣道。

張衡也點頭對楊廣之方表示了贊同,隨即話鋒一轉,拱手提醒楊廣道:“在王爺建言朝廷密查陳叔寶得到結果之前,下官姑且先就顧姿兒、燕十三二人所招供的系高青蓮指定其為繼任大頭領一事提出二三疑問,敬請王爺和裴都記室給予開示。首先請問,若依顧姿兒在供述中所言,她與顧盼兒姐妹在南陳朝中的身份、地位俱在首任關自在——高青蓮之上,為何甘願接受高青蓮的指定,成為他的繼任者呢?”

“此事不必太過計較吧。”楊廣率先開口解答道,“須知顧姿兒在不知心意已是第二任關自在的情況下,依當時她的處境而言,接受高青蓮的指令,繼任大頭領確有此可能性。建平不可以南陳覆亡前顧姿兒與高青蓮的身份、地位之高下質疑之後發生的事情。”

“王爺訓示的是。但下官有所不解的是,顧姿兒雖可能在對其姐顧盼兒即第二任關自在並不知情的情況下,屈尊接受高青蓮發來的指令,繼任大頭領,然高青蓮為何在明知他的大頭領之位自心意向朝廷投誠時起已由心意接任的情況下,仍要指定顧姿兒為他的繼任者呢?莫非他要挑起‘雁巢’內部的相互傾軋,對顧盼兒實施報復嗎?”

“張長史所言甚是。此前下官與王爺詳細討論過此事,數年前,心意假意向朝廷投誠,她所出賣的五千名‘雁巢’細作中,絕大多數都是高青蓮的屬下,因此,當時遠遁高句麗的高青蓮極有可能對心意的如此做法懷恨在心,返回江南後便想出了這麼一個辦法報復心意。照此推斷,實際執掌‘雁巢’的關自在正如王爺早就疑心的那樣,並非專指高青蓮一人,而是一個特定的稱謂,誰成為大頭領,他(她)對外就自稱為關自在,並且,一旦後一任關處在啟動了繼任流程,前一任關自在就必須讓位……”裴蘊在向張衡做出解釋的同時,還順帶着拍了一把楊廣的馬屁,恭維他最早發現了關自在並非獨指一人,而是“雁巢”大頭領特定的稱謂這一隱秘。

“即依裴都記室所說,高青蓮不滿繼任者心意用出賣其屬下的方式啟動繼任程序,從而有意指定其妹顧姿兒為自己的繼任者,在顧氏姐妹之間製造麻煩,達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這一切盡都屬實的話,那麼請問,數年前心意憑藉出賣五千名‘雁巢’細作來換取朝廷對她信任,同時暗中啟動繼任程序的行為,在裴都記室看來,是她的擅自所為,還是事先已經允准實施的蓄意而為呢?心意一人的性命難道抵得過五千人的性命嗎?”張衡冷冷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