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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楊麗華告誡楊廣要且行且珍惜的當晚,正陽宮中,皇帝楊堅也對皇后獨孤伽羅說出了同樣的一句話。

事情倒並非和楊麗華所料完全相同,獨孤伽羅是於今日聽到心嚴當面向她稟報心儀被殺消息以後,才敏銳地察覺出長子楊勇很可能是這一兇案真正的幕後主使的。

自從楊勇同時派了心儀到萬善尼寺監視寺中數百位前朝貴婦之後,獨孤伽羅就發現,自己的這位長子已在處心積慮地謀划著將來自己登極繼位以後的事了。對心儀勾結奸商龐勛貪贓枉法的事,近些年來獨孤伽羅多多少少也曾聽心嚴提到過幾回。

然則因考慮到楊勇身為自己和楊堅所生長子,年紀比楊廣、楊俊等兄弟都要年長許多,且平素為人還算寬厚,同時,心下想着東宮僚屬、執役甚多,楊勇手頭未必寬裕,背着自己和夫君另找些財路補貼家用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獨孤伽羅才有意對楊勇的所作所為一直持放任的態度。

可這回卻鬧出了人命,心儀被殺,任何知情的人都能想到可能是楊勇在殺人滅口,如此一來,獨孤伽羅也有些沉不住氣了。

身為前朝權臣獨孤信之女,獨孤伽羅自幼飽讀詩書,深知歷朝歷代,每逢太子犯下重大過失之時,都極有可能引發眾皇子間的激烈內鬥,為爭奪儲君之位而兄弟相殘,進而導致朝局的動蕩。

而獨孤伽羅平生最引以為榮的恰恰是楊勇、楊廣五兄弟皆是一母所生的同胞兄弟,私心裡以為由此可以避免歷朝歷代兄弟相殘局面的出現。

即便如此,一經面臨太子楊勇居然犯下如此愚不可及的致命錯誤時,獨孤伽羅也忍不住在第一時間急召最有可能取楊勇而代之的次子楊廣入宮相見,當面勸誡他不要心生妄想,謀奪楊勇的東宮之位。

雖然得到了楊廣的當面承諾,自稱其不會與楊勇爭奪儲君之位,獨孤伽羅仍覺放心不下,遂在當晚楊堅返回正陽宮就寢之時又向夫君當面問及了此事,想要探聽探聽夫君的真實心意。

“前些年朕着實有些擔心,見地伐為人過於寬厚、軟弱,恐難以成為一代令主,今日之事一出,倒頗使朕對他刮目相看了。”大大出乎獨孤伽羅的意料,楊堅竟呵呵笑着對楊勇唆使人殺人滅口的行徑頗有讚許之意。

“臣妾被皇上說得有些糊塗了:見地伐身為一國儲君,做出今日這樣見不得人的事,再怎麼著也不便拿來公開示人吧。為何皇上反倒誇讚起他來了?莫非皇上打算就此了結此案嗎?”獨孤伽羅一反常態,一面殷勤地親自動手幫楊堅更衣,一面不解地問道。

“認真說起來,見地伐如此行事,倒有一多半是被朕逼迫至此,也不能全怪他。”楊堅在愛妻的服侍下換上一襲絲製的睡袍,拉着獨孤伽羅坐在床上,向她解說道,“若不是朕命阿縱將龐勛一案移交由見地伐主持來查,堅持嚴懲阿縱手下的那名驃騎營將佐,見地伐也不會無計可施,為求自保,唆使人殺人滅口,找人來做替死鬼的。”

“皇上的意思,是說見地伐的所作所為,早就在皇上的視線和掌控之中了嗎?”獨孤伽羅驚奇地問道。

“也並非盡然。朕也是於前些日子得到蘇威來報,稱京兆衙門有犯人越獄,向他當面詳詢之後才獲知此事的。由於朝廷興兵伐陳在即,見地伐又頗有出任伐陳主帥之意,朕便想藉此機會親自給他出下一道難題,考校考校他臨機應變,遇事決斷的能力,瞧瞧他是否具有將帥之能。爾後決定由哪位皇兒來出任伐陳全軍統帥。”楊堅帶着三分得意地答道。

獨孤伽羅想不到夫君居然會如此解釋此事,不禁愕然了。

約摸過了半柱香的功夫,獨孤伽羅才回過神來,試探着問道:“如此說來,皇上可是已經決定了,冊任見地伐來出任伐陳主帥?”

楊堅站起身來,背負着雙手在殿中踱着步,答道:“在朕看來,出任伐陳主帥者,首先需要有擔當,其次才是殺伐果斷。見地伐如能在窺破朕存心試探他的心意後,能坦然來向朕稟明實情,即便犯有重大過失在先,朕也認為要遠強似如今。故而,朕還要看看再說。”

獨孤伽羅略略放下了些心,向夫君進言道:“無論事出何因,妾身以為,身為一國儲君,見地伐今日所做所為都難以令人信服,皇上應對他施以薄懲,以正其心。”

楊堅聞聽此言,轉身笑着稱讚愛妻道:“皇后能進此言,實朕之幸也。不瞞皇上,眼下朕最關切的事,是見地伐通過心儀、龐勛之手聚斂的偌大一筆錢貨,最終都開銷在了何處?只有查清這一點,才能對他今日的所做所為下一定論。”

雖然楊堅是面帶笑容說出這番話的,可獨孤伽羅仍從夫君的這番話嗅出了一絲不祥的意味,不禁面有憂色地勸解楊堅道:“請皇上答應妾身,今後無論查到什麼,都要顧念見地伐這麼多年來輔佐皇上參掌朝政尚屬勤勉,並無大的過失的情面上,保留他的東宮太子之位,切莫激起兄弟相爭、相殘,不利於江山穩固。”

楊堅臉色變得凝重了起來,略一沉吟,仰面嘆道:“但願見地伐且行且珍惜,能不負朕望吧。若是把偌大的一筆錢財用在了一時的安逸享樂,朕還勉強容得下他,怕只怕......不過,請皇后放心,朕尚不至妄動廢立之念的。”

獨孤伽羅趁勢又勸道:“自古以來,鮮聞太子親臨前敵,統率三軍征戰沙場的。依妾身之見,阿縱久戍邊關,不乏率軍與突厥征戰的經驗,皇上不如命他出任伐陳統帥,招見地伐回朝輔政,方更穩妥些。”

“這件事容後再議吧。阿縱能否清除宮中鬼患、清查出關自在來,也是朕施加給他的考驗。天色不早了,咱們還是早些歇息吧。”楊堅回到床榻上躺下,閉起眼睛,喃喃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