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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身上有傷,但有馬可騎,楊凌還是覺得在經歷了曹縣那番波折以後,接下來的路程走起來變得輕快了不少。唯一令楊凌感到不安、甚至有些惶恐的是,他不知該如何面對三郎一路之上對他無微不至的關心和照料。

和三郎共乘一騎、朝夕相處的日子越長,楊凌就越加深切地感受到三郎對他的殷殷情意。然而,這種情意卻不是他想要的那種,這令楊凌常常不自禁地產生負疚,甚至是負罪感,每每想要開口拒絕,卻每每身不由已地融化在三郎猶如火一般的熱情之中,張不開口。

在接下來七八天騎馬同行的日子裡,楊凌也曾作過種種努力,屢屢暗示三郎,他是將她看作了自已的姐姐,而非談情說愛的對象,無奈三郎卻對他的暗示視而不見,加上陰全時常在一旁起鬨玩笑,往往鬧得兩人面紅耳赤,更加有口難辯了。

被逼無奈之下,楊凌只得暗暗打起了儘早擺脫三郎,令她忘記自己,早日找到屬於她的歸宿的主意。

經過七八天趴伏在馬背上的休整歇息,和三郎體貼入微的照料,楊凌臀部的傷勢日漸好轉,幾近痊癒了。與此同時,從關外到廣陵兩千多里的行程也被他們甩在了身後。

這一天天色將晚時分,楊凌等一行三人來到了僅距廣陵城不到一百里地的宿州境內,依之前幾天的慣例,楊凌和陰全手持房彥謙為兩人開具的官憑路引到宿州城東的馬藍驛就食住宿,而三郎則牽着“飛雪”在驛站附近找一家旅店歇腳。

馬藍驛的一名驛卒查驗過楊凌和陰全的官憑路引,把兩人先帶往驛站伙房吃飯,同時指着同進院里的一間偏房說道“你倆今晚就住在這間房裡吧。”

其時正趕上一拔驛卒、驛隸做完了一天的差使返回驛站吃飯,小小的伙房內外幾乎站滿了手捧粗瓷大碗,稀溜稀溜喝着米粥的年輕小伙,雖已是深秋時節,一走近這些人,仍能嗅到他們身上散發出的陣陣汗臭。

陰全照顧楊凌身上有傷,主動擠進伙房為他端來了一碗熱氣騰騰的稀米粥,楊凌手捧粥碗,四下觀察了觀察,找了一處人少的地方站定,這才發現手中沒有筷子,也不講究,就着碗沿稀溜稀溜啜起粥來。

這時,又有兩名驛隸裝束的年輕人手捧粥碗從伙房出來,前後相跟地走到楊凌身旁,也和楊凌一樣不用筷子,嘴就着碗喝起粥來。而陰全不知什麼緣故,遲遲不見從伙房裡出來。

楊凌一口氣喝下大半碗稀粥,覺得肚子里有了底,想等着陰全出來一道吃完飯回房休息,便放下了碗,向身旁的兩名驛隸搭訕着問道“兩位兄弟,我初來乍到的,向你們打聽一句,這馬藍驛的名號有什麼講究嗎?我怎麼記得馬藍像是一種草藥呢?”

“你說的不錯,馬藍確是宿州本地特產的一種藥材,當初修建這座驛站時,就是因宿州出產馬藍才起了這麼個名號的。”兩名驛隸中身材略高的一位放下手中的粥碗,和善地沖楊凌笑了笑,答道。

聽到同伴向楊凌介紹馬藍驛站名號的來歷,身材較矮的一名驛隸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忙放下粥碗,關切地向同伴問道“大哥,我聽說你今天跑的是廣陵城,沒有隨身帶些馬藍草嗎?小心沾染上了那裡的瘟疫。”

“我帶着呢,可到了廣陵才知道,瘟疫還沒過江。”身材較高的驛隸說著,瞟了楊凌一眼,壓低了聲音,不無惋惜地說道,“可惜我身上帶的少,不然的話倒是可以趁機發一筆小財了。”

楊凌知道,馬藍草的根莖是清熱解毒的良藥板藍根,他至今仍沒忘記,在他八歲時鬧“非典”的那段日子裡,就流行喝板藍根可以預防甚至治療“非典”的說法,藥房里的板藍根因此一夜之間售磬,他也整天都被媽媽逼着用板藍根泡水喝。

“兩位大哥,廣陵、建康等地的人們不知道馬藍草能解毒,是防治瘟疫的良藥嗎?”楊凌好奇地問兩名驛隸道。

“小兄弟,甭瞧宿州距廣陵、建康不遠,服馬藍草能治病只有我們宿州當地的人曉得,那些地方的人還真就不知道。今天我把這個秘密告訴了你,將來你若是藉此發了財,可別忘了分些錢財給我倆啊?”身材較高的驛隸半開玩笑地答道。

楊凌真的有點兒心動了宿州出產馬藍草,這種藥材在當地的價錢必定便宜,且宿州距江南並不遙遠,倘若在宿州當地採購大量的馬藍草販往江南的疫區,不是一舉兩得的一樁生意嗎既可救治染上瘟疫的江南百姓,又能賺得不菲的利潤。

況且,這些天來自己一直受到三郎無微不至的照料,時常感到無以為報,如能將這樁生意介紹給她來做,不也可以還了她的一份人情,減輕些自己心中對於她的負疚感嗎?

既然認定了販賣馬藍草一樁大好的生意,那麼就事不宜遲,越早下手越可能賺取到更多的利潤。此時楊凌的頭腦已完全被眼前突然出現的商機給吸引住了,而忽略了販運馬藍草到江南疫區首先應當是治病救人,其次才是牟取利益。

他等到兩名驛隸喝罷粥離開,借到伙房還粥碗的機會,跟還在伙房等下一鍋粥煮熟的陰全打了聲招呼,推說自己落了件東西在三郎那兒,要去找她拿回,在陰全陰陽怪氣地奚落聲中急匆匆地出了馬藍驛,徑直向三郎落腳的旅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