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凌出於謹慎考慮，遂向兩名軍士謊稱黑熊怪被妖猴拘得暫時失去了法力，唯恐被當地俚人捉到，追究它偷吃人家牛羊的責任，故而要兩名軍士先行一步，待明日自己單獨帶着黑熊怪到海邊與他倆會合，再一道送黑熊怪回潮音洞去。

兩名軍士一心只為那妖猴能幫他倆延長陽壽，並不與楊凌認真計較這些細節，遂當下與楊凌商定，待明日一早，他倆照舊隨同楊凌一同上山閑逛，爾後在半路上分手，先行趕赴海邊借船，等待楊凌帶着黑熊怪一到，即送黑熊怪乘船離開，便算是賺到了幾年的陽壽。

瞧着他倆喜滋滋的一副模樣，楊凌苦笑着搖了搖頭，輕嘆了口氣，轉身回屋來找婁氏，打算最後再勸她一次，要她明日隨烏有德一同到徐聞去。

婁氏似乎察覺到了今晚可能是楊凌最後一次來勸說她離開了，未等楊凌開口，便嘆了口氣，帶着幾分無奈地說道：“崽子，你用不着再來勸娘了。這些天娘已經想好了，哪兒也不去，咱們娘倆就守在一處。”

“……娘，你這麼做是心甘情願的，還是為人所逼所做的無奈選擇？”楊凌這些天反覆思忖過了，怎麼想都覺得婁氏不像是“雁巢”殘部要迎立的那位佛子，大頭領，此時見她不等自己開口就急切地拒絕了自己，便試探地問道。

“啊……做娘的哪捨得離開自己的孩子呢……崽子，你別瞎猜了。”婁氏抬手擦了一下眼角，別過頭去說道。

“娘，咱們娘倆相處雖僅有兩三年，可畢竟我叫過你一聲娘，倘若你心中有什麼難處，不妨說給崽子聽聽，或許我能幫上你也未可知呢。”楊凌眼見婁氏落下了眼淚，心裡一時也感到頗不是滋味兒，動情地勸道。

“娘用不着……”婁氏強忍住淚水，把頭轉了過來，沖楊凌一笑，柔聲勸他道，“崽子，娘知道你曾救過李佛子的命，但聽娘一句勸，將來只要有機會，還是儘快離開李佛子，尋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好好過活吧。”

“娘，咱倆一起走。”楊凌毫不猶豫地說道。

婁氏微微搖了搖頭，伸手拍了拍楊凌的肩膀，強笑着叮囑他道：“如今想起來，這一兩年來娘真的有些對不住三郎這妮子，將來若有機會，你就和她……生上幾個娃，安安生生地過上一輩子吧。”

“娘，你不是不走嗎，我要你和我一起返回建康去見三郎。”楊凌從婁氏的話中嗅出了一股不詳的感覺，忙拉住她的手，說道。

“娘知道，你心裡相中的是顧沁兒，只把三郎當做姐妹一樣看待，可聽娘一句話，若論心地良善，她可遠不如三郎，你還是趁早對她死了心的好。”婁氏彷彿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情緒之中，依然喃喃地向楊凌絮絮念叨着。

“自從咱們四個人來了水滿峒後，你不是改變了對沁兒的態度，想要從旁撮合我倆嗎，為何今日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楊凌越發感到摸不着頭腦了，困惑不解地問婁氏道。

“娘有件事想求你，不知你肯不肯答應？”婁氏卻不理會楊凌的質疑，目光中流露出幾分慈祥，問他道。

“你說就是。”

“待將來你和三郎生下了頭一個娃，不管是男是女，小名都叫做忘兒，怎樣？”

“旺兒，這好像是個男孩兒的名字吧？”

“是忘記的忘。”

“娘想忘記什麼？”楊凌驀地一驚，兩眼直勾勾地盯着婁氏問道。

“自然是忘記以前所有的人和事了，包括他（她）這個奶奶在內……好了，有人來了，你只要肯答應娘這件事，娘就心滿意足了。”婁氏掃了一眼端着一盆洗好的衣服走進屋來的小螢，淡淡地對楊凌說道。

雖然覺得婁氏今晚的表現有些反常，可楊凌因想着明天還要送烏有德離開崖州，返回徐聞，當時也沒做過多的猜測和聯想，倒頭一覺睡到次日天亮，便早早地出了門，和兩名隨行監視的軍士在半道分了手，獨自一人上得五指山來找烏有德。

烏有德對楊凌今天便安排他離開崖州感到十分意外，詳細地向他打聽了事情的經過之後遂提醒楊凌道：“那兩個人……不會是想引誘你帶我下山，才答應幫忙的吧？”

楊凌經烏有德這麼一提醒，心裡也暗吃了一驚，可隨即便安撫烏有德道：“你就放心吧，我就是為了防止他倆給我來這麼一手，才將和他倆會面的地點定到了海邊的。再說了，我瞧這兩名軍士多半是為了能延長几年陽壽，才答應幫忙的，多半不會有詐的。”

嘴裡雖如此說，可楊凌為了預防萬一，還是要烏有德不必隨自己一道下山前往海邊，而是經過一番喬裝打扮，和自己拉開一段距離，悄悄地尾隨着自己，一俟發現情況不對，立即便可逃走。

烏有德見楊凌思慮如此周詳，也就打消了心頭的顧慮，到山洞附近的樹林里採摘了些樹葉來，麻利地編了一件蓑衣穿在身上做了偽裝，爾後才遠遠地跟隨着楊凌下了五指山，前往海邊去。

五指山到海邊有四五十里的距離，楊凌和烏有德兩個人緊趕慢趕，直到當天午後才趕到海邊，遠遠地就望見了兩名軍士正站在一條小船邊等候着自己。

楊凌因望見海邊除了兩名軍士之外，並沒有旁人在，便回頭吹了聲響亮的口哨，呼喚烏有德從鄰近海邊的樹林里跑了出來，帶上他一起跑到了小船旁。

哪知，還沒等楊凌、烏有德兩人喘勻了氣，只見小船里便挺身站起了七八個手持弓箭、刀槍的叛軍軍士，為首的正是貢卓。

貢卓一面吩咐軍士們上前將楊凌和烏有德綁了，一面跳下船來，走到楊凌面前，不無得意地對他說道：“妖猴帶着黑熊怪這是要到哪兒去啊？可巧今天一早大帥就派人來傳令，要我押送你們返回瓊州去見他，不如就帶上這頭黑熊怪一起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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