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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遠伯夫人聽得火冒丈,很想拼着一口氣將那張五百兩的銀票擲到溫婉臉上。奈何想一想府里的外債,還有小兒子將來娶妻所用的聘禮,終究是冷着一張臉,連同首飾一同收下。

臨出門時,她撫着含章宮內那一掛琉璃珠簾,聽得珠簾清脆的叮咚聲,回頭向溫婉澀聲說道:“我只恨當年沒有早早下,才讓那賤人苟且偷生,還成就了你這眼高於頂的丫頭。”

聽得辱及娘親,溫婉一張芙蓉粉面上層層陰雲密布,她喝了聲:“站住”,襄遠伯夫人想往外溜,早被門口的沉香攥住了腕。

溫婉緩緩走到她身邊,揚便是一個重重的耳光。瞧着襄遠伯夫人怨毒的目光,溫婉冷冷說道:“我娘親冰清玉潔,出淤泥而不染,賤人這兩個字,我今日原話奉還。咱們醜話說在前頭,倘若日後再讓我聽到伯府里有人辱及我娘親,便須好生關照你那幾個不成氣的兒孫,滾。”

襄遠伯夫人嘔得一口血在心頭,卻沒有底氣與溫婉抗衡,想要辱罵周若素的話更是哽在喉頭,再也不敢吐露半句。

欽天監瞧下了秦恆與溫婉二月初二啟程的吉日,將萬种放得寬鬆,不會誤了二月二十六的吉期。

辛太妃與周夫人一起忙着替溫婉打點她的嫁妝。安國王府里一份、周府里一份,連同秦恆早些時送來的聘禮,再加上楚皇后當日曾有話說,若是溫婉嫁入建安,她的嫁妝比照公主份例,命內務府又準備了一份。

如今四下里一湊,含章宮的院子里堆得滿滿當當,溫婉十里紅妝尤不為過。她撫着那一擔擔嫁妝上頭覆蓋的大紅綢緞,瞅着大大的雙喜字,一時感慨萬千。

前世里沒有周夫人送嫁、沒有楚皇后添妝,秦恆的聘禮簡薄無比,唯一有過的竟是襄遠伯府的幾擔被褥布匹。

前世今生,跨越了如此大的落差,同慕容薇一般,她也終於迎來了人生早春的那第一根綠枝。

紅芙與扶桑兩個,這次也將隨着溫婉一同前往建安。

前些時兩人頻頻托溫婉打聽蘇家族人的消息,溫婉聽夏鈺之親口說道,因為崇明帝留得蘇氏族人的性命,老族長萬分感念朝廷聖恩。他寧願攜着族人終老山,再不與朝廷為敵。

年輕一輩們若是願意下山,便去修繕蘇氏老宅做個棲身之所,他們這些年老的人卻不願意搬動,寧願守着祖宗牌位留在山。

紅芙的叔叔嬸嬸、還有扶桑的寡母,都願意追隨着老族長,此生大約不會再走出玉屏山。

兩人聽得親人平安,心頭自然歡喜,再想想日後想見不易,又痛快哭了一場。

溫婉本是徵詢兩人的意見,可要替家老人遞個音訊。扶桑將眼淚一擦,低聲說道:“如今還不曉得族裡是否真得安定,更不必節外生枝。我姐妹二人私自逃出,縱然老族長不追究,卻已然犯了蘇光復的大忌。若因此拖累了婉姑娘,便是萬死莫辭。”

二人商議着,先一同跟隨溫婉去建安,尋個棲身之所。待一切安頓停當,若族果然風平浪靜,再考慮與親人傳遞消息。

春夜漸短,幾番微雨過後,春衫漸薄,迎來了二月初二龍抬頭的吉日。

細雨依然綿綿,從清早便開始絲絲縷縷,如同寫不盡的祝福。含章內喜氣盈盈,慕容薇、夏蘭馨等一眾小姐妹都聚在此處,等着送溫婉啟程。

溫婉已然換上一襲正紅的宮服,身上鳳冠霞帔、珠環翠繞,格外雍容典雅。秦恆等在大殿之,瞧着被眾人簇擁着款款向自己走來的麗人,露出發自內心的笑容。他緩步迎上前去,向溫婉伸出來。

兩人先去壽康宮拜別了皇太后,又去風鸞殿拜別了帝後,再遙望邊城的方向拜了幾拜,算是辭了楚朝暉。

周夫人與辛太妃算做娘家人,將秦恆與溫婉一同送到城郊碼頭。

大紅吉衣的秦恆瞧着格外風姿秀雅,與溫婉並肩而立,宛若一對璧人。周若素眼角雖有一絲晶瑩閃爍,更多的卻是欣喜,瞧向溫婉的目光里滿含了欣慰。

大紅團花的氈毯自岸邊一直鋪到船頭,有建安的官員過來躬身行禮,向秦恆請示道:“啟稟太子殿下,吉時已到,請您與太子妃娘娘登舟。”

秦恆微微點頭,溫柔地對溫婉說道:“婉婉,咱們該走了。你放心,這裡每一位,你必定都能後會有期。”

溫婉柔順地點頭,眼圈卻帶了淺淺的紅暈,她再向眾人一一話別,最後緊緊擁抱了慕容薇,話語雖然輕柔,卻透着無比堅定的信心:“日後你在康南、我在建安,咱們各自守好自己這一片天,不要前世的覆轍重蹈。”

離別的傷感被溫婉即將嫁給心儀之人的幸福感沖淡,慕容薇睫毛上雖然沾着淚花,卻露出真切的笑容,她重重點頭應允,與溫婉的再次握在一起。

絲竹笙簫之聲悠揚響起,有鳳來儀的曲子清靈而吉祥,秦恆與溫婉並肩登上綵綢覆蓋的官船,立在貼有大紅雙喜字的船艙前頭,衝著眾人頻頻招。

周若素亦是一身大紅吉衣,笑容在一片飛揚的雨絲里顯得格外空濛,她籠着被和風吹起的黑髮,衝著款款而立的溫婉輕輕揚起:“婉婉,娘親依然是那句話,我的婉婉不遜於當年的燕後。此去好生輔佐夫君,孝敬父皇,放眼江山社稷,心繫天下蒼生。”

溫婉用力點頭着,在船上對着周若素再次行了跪拜大禮。這一對母女從前聚少離多,如今好日子剛剛開始,便又要分離。

秦恆彎下腰來扶了溫婉起身,也向周若素深深一揖,他認真對溫婉說道:“建安與西霞睦鄰友好,無論你何時想回來省親,我必定不攔你。”

船隻緩緩劃開水面,幾艘官船同時起航。溫婉目之所及,岸上的人影漸行漸遠,終於完全消失在自己視線之,這才搭着秦恆的進到船舶裡頭,脫下了一身沉重的行頭,換了身杏花紅的便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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