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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持梨渦淺笑,起身回道:“公主盛情,臣女卻之不恭。今次二哥與翰林院的幾位師兄有約,我們兄妹會在皇城盤桓幾日。若蒙公主不棄,自當相隨去大相國寺瞻仰一番。”

袖子上沾了水終究不舒服,夏蘭馨由小螺服侍着在屏風後頭更衣。聽到了雲持與慕容薇的對答,不曉得是期待還是無奈,一絲悵然浮上心際。

大約這便是咫尺天涯的距離?明明近在咫尺,卻瞧不見來人,連想探問一聲都沒有底氣。如此這般,流水落花春已去,便又是遠隔了天涯。

夏蘭馨理完了妝,由着小螺替自己整理腰間的玉佩。扶着薰籠坐在一旁的綉墩上,久久不願出聲。

西霞兩代君主都崇尚佛教,國內人人仿效。逢了初一、十五進廟拜佛燒香最是尋常,大相國寺雖不如皇家寺院的香火鼎盛,一席素齋卻最是有名。

溫婉隨同楚朝暉去過幾次,到比別人熟悉,便接過慕容薇的話題嫣然笑道:“既是定下要去,我便使人提早安排,替咱們留出幾間凈室。”

偏頭思量着大相國寺後山的景緻,溫婉嘆道:“可惜放生池畔那燦燦桃林已然開敗。如今翠竹逶迤,也只有幾株櫻桃樹可看。最好是結了果,粒粒璀璨紅艷,便如紅寶石一般。”

溫婉說者無心,頻頻提到大相國寺後山的放生池。別人尤可,唯有陳芝華臉上驀然騰起雲霞,似桃花碩碩,繁花迷眼。

她藉著斟茶立起身來掩飾自己的臉,佯裝走到博古架前觀看慕容薇那些價值不菲的藏品。幸喜眾人的話題都繞在櫻桃樹與那素齋上頭,不曾留心她的神情。

夏蘭馨在屏風後頭聽得坐不住,挽了瑰紅的披帛緩緩起身。打從陳芝華旁邊經過,見她目光雖落在那尊丹鳳朝陽的水膽瑪瑙上頭,卻還未來得及完全收斂眼中的艷光灼灼,羞澀的心情暴露無疑。

今日是相交默契的好姐妹,他日身份一變,便成了姑嫂一家人。夏蘭馨輕咬着嘴唇宛爾一笑,與陳芝華擦身而過。

有情有意,又能真心相交的人不多,才會想要好好珍惜。彼年花開盛世,十四歲的慕容薇眼中只為蘇暮寒一人璀璨。除去雲持素未蒙面,如今在座的這幾位在前世都曾被自己深深漠視。

有心借這個生辰禮,與眾位姐妹好生相聚,也是打破上一世各自勞燕分飛不曾團圓的結局。

慕容薇深知若依着前世的軌跡,溫婉等不到自己下一個生日,便要遠嫁建安。陳芝華議親在即,夏蘭馨已及了笄,全是一群待字閨中的少女。

對她們每一個人來說,弈棋品茗、撫琴聽雨的閨中日子都不會太多。

九月冊封太子大典的盛況上,建安一定會舊事重提。既然溫婉心意已堅,自己定當遵從她的意願,助她說動母后與姨母雙雙允諾,去續她與秦恆未了的情緣。

今夕何夕,再聚便不知是在何期。

無論再怎麼掩飾,慕容薇與陳芝華的眼角都有燦燦春泠泠閃動。落在旁人眼中,興許以為她們多飲了兩杯今年新釀的梨花白,染醉了嬌顏。

夏蘭馨卻曉得,那不是酒醉,而是紅鸞星動,千里姻緣一線牽。

能漠視二人不經意間流泄的旖旎神情,卻不能漠視自己蠢蠢欲動的心。夏蘭馨眉眼間的燦燦英氣似被烏雲遮住,多了層輕紗般說不清道不明的陰霾。

雲家有子,以揚名之,品性高潔,溫文如玉。

第一次應雲持的相邀去雲府,夏蘭馨在隨着雲持遊園時,耳聽得那片山花爛漫的土坡後頭,傳來高山流水一般的琴間潺潺,便記住了那位盤膝當做琴台,坐在流瀑之下十指曼曼揮灑的白衣翩然少年。

雲持與她相伴,見她駐足不前,便也安靜地等候。直待一闋琴音消散,方才喚了聲“二哥”,上前替二人引見。

少年起身行禮,動作舒緩而優雅,帶着天生的貴胄之氣。望着一臉羞澀的夏蘭馨,雲持恬柔地介紹說,那是她的二哥雲揚。

自然知道,婚姻大事必須經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夏家與雲家本是風馬牛不相濟的兩戶人家,以雲揚的白身,與身為郡主的自己便是兩條無法交集的平行線。

理智上行的通,感情的事卻不由自己說了算。夏蘭馨縱然費盡全力,依舊控制不了自己一顆芳心時時悸動。

偶爾去雲府,依舊時不時避開雲持的目光,遠遠追隨那指間繞樑琴音的少年。

私底下與雲持往來,不時聽她說起二哥,夏蘭馨便又仔細地不肯放過每個細小的枝節。白衣少年雲揚的身影漸漸鮮活,將那抹青澀的憂傷深深埋在心底。

能鼓勵慕容薇依着自己的心意行走,輪到了自己,一向英武的夏蘭馨卻沒有底氣。唯有拚命壓制自己,不去肖想不屬於她的東西。

紅豆喚了新制的涼茶,奉到每個人手邊。夏蘭馨卻吩咐喚過瑟瑟的鐵觀音,企圖拿口中的苦澀蓋過心頭的憂傷。

夏鈺之本在宮內當值,與肖洛辰交換着小安從揚州傳回的情報。聽着小廝前來回稟,郡主身邊的小螺姑娘有請,便將手中卷宗一收,移步到了偏廳。

有什麼樣的主子便有什麼樣的丫頭,小螺即大方又話語乾脆,恭敬地行了福禮,便竹筒倒豆子一般噼噼啪啪說得飛快:“三爺,郡主命奴婢傳話。大公主今夜在枕霞閣設宴,請三爺一併參加。還要勞煩三爺找個人,去金菊胡同給雲二爺送個口信,皇后娘娘今夜留幾位貴女宿在宮裡。”

今日陳芝華也入了宮,夏鈺之幾次三番止步,不敢往璨薇宮去湊熱鬧。今夜妹妹邀他出席晚宴,卻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夏鈺之卻有想罵人的節奏。

烈琴混在妹妹入宮的婢女之中,那張妖嬈的俏臉格外顯眼。夏鈺之只當有消息要傳遞,便睜之眼閉之眼沒有作聲。

宴客的地點從早就定下的璨薇宮突然改在枕霞閣,烈琴這一趟入宮自然功不可沒,便不由不讓他懷疑晚間更有着不速之客。...看書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時間找到本站哦。